梦中,天边已经燃起冲天火焰,身边是挣扎逃窜的人群,赤足站在冰冷的地上,发丝垂散。
忽然发现她身处于幽暗漆黑的大牢内,四周一切静的让人害怕。
滴水声响起,前方监牢内有一烛台在明明灭灭的燃着,朝着那光亮走去,透过监栏,看见牢内垂头坐着的那一人,好像没有生气了,那凌乱的头发将脸庞遮盖。
“活下去……”他好像在说话,声音低哑微弱。
他的头颅抬起来,清宁朝后倒退。
“活下去”惨烈的声音迫使清宁睁开眼睛。
大牢内滴水声与梦境重合起来,清宁浑身剧痛不止,不知道现在是白天黑夜,她向监牢外望去,原本坐在哪儿的诡异男子已经不见了,监牢静的出奇,若非她手脚被缚,这应该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透过监牢的栅栏,清宁看见一个身子,了无生气,不知是人是鬼。
世上是没有鬼的,鬼只存在于人的心里,她先是惊了一惊,继而恢复平静,盯着那一动不动的身子,似乎是不存在的一般。
一双灰色如幽灵一般的眼睛贴着监牢望向她,清宁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心里松了一口气,是陆荀,呼吸都像要停住了一般。
在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陆荀出现了,清宁的心中出现了溺水之人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情感,她朝他喊道:“陆荀……”
陆荀却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双灰色的眸子一直紧紧的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清宁从他那双充满死意,波澜无惊的眸子里看见来了一个狼狈的小小的头像。
“你救我出去,我告诉你治病的方法。”清宁声音低哑。
陆荀听到清宁的这句话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你先说,我再放你出来。”陆荀说。
清宁理解陆荀的想法,他不想被她摆布,她缓缓的说:“为保神识,可将肉身淬成一蛊,神识置于其中,此所谓糜蛊,你身为毒蛊之圣,不会没听说过吧?”
“你所说的方法就是这个?”陆荀皱了皱眉。
要解决陆荀身上的问题却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有舍才有得,唯有将血肉淬炼成一蛊,保留神识与记忆,找到合适的宿体种下,方能不在这个世间湮灭,清宁不是没有提醒过他,凡事的成功都离不开牺牲,凡事因果轮回,无失无得。
“不错,若你不愿如此,我还有另一个法子,不过用这个方法你将会遭受强烈千百倍的痛苦。”清宁说。
“说。”陆荀紧紧盯着清宁。
“用锋针重铸你的肉身。”清宁喘着气说,“锋针重铸肉身不仅痛苦无比,还会留下后遗症,你的容貌可能改变,原先的武功更可能散失,而且就算这么做,也不可能保证你能颐养天年,只能够延续你数年的寿命而已。”
说完之后,双方都没有说话,陆荀将头偏向一边,清宁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在等陆荀的答复,而陆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陆荀苍凉的笑了,“数年已经足矣。”
清宁松了一口气,看来陆荀是答应了她的法子。
清宁突然直视他的双眼,把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倾吐出来:“你早已看惯死亡,为何还是如此执着?你到底放不下什么?”
“你不要管。”
陆荀生气了,砍断了牢笼的锁,清宁身上的锁链应声而断,她的身体太虚弱了,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身上的伤口被牵动,她闷哼一声。
“小喽啰已经替你解决了,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腿脚麻利些。”陆荀说。
抬头之时陆荀的踪影已经不见了。
走的还真快,清宁叹了口气,不过他到底兑现了承诺,奈何她经受了几日的折磨,身上疮痍满目只稍微动一下都会剧痛无比,但是面对那诡异中年男人的威胁,这些已经算不得什么,清宁在地上挣扎着,往前爬去,额头上涌出大汗的混杂着血水,将视线模糊。
清宁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但是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她将身份,尊严全都抛却,只剩下对生存的渴望。
幽暗的地牢内弥漫着极重的血腥气还有腐朽的霉气,通道上横七竖八倒着死状极惨的尸体,应该是陆荀的作为,清宁几乎要呕吐出来,挣扎着往前爬去。
有光亮,清宁睁大了眼睛,手不自觉的往前伸。
清宁终于挣扎着出了地面,那么耀眼的光亮朝她射来,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她冰冷的躯体上,这光亮太耀眼,眼睛都睁不开了,馥郁的绿占据了眼睛,清宁的眼前显现出一片广阔的树林,草木茂盛。
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清宁四肢乏力开始,只觉得神思越来越昏沉,眼前的世界明明灭灭看不真切了。不能死,还不是现在,再撑一会儿,清宁这么告诉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可是眼皮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掉。
眩晕越来越明显,清宁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司马家,想到了师父,想到了很多很多人,神思越来越昏沉。
还不是现在,我不能死,我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手向前伸去,似乎想要再向前一点儿。
纯白的衣角,纯白鞋履,纯白的衣袖。世界突然被一片纯白占据。
漆黑的发,清淡的眉,清宁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他,仿佛看见了九天神祗。
痛苦从五藏六腑传来,世界变得一片昏暗,清宁再也撑不住了。
马车向前驶动,马车内端坐着一身形清淡的白衣公子,只见他静静的看着手中的玉佩,神色凝重。
百里卿如望了望身侧仍在熟睡的女子,苍白如纸片的脸,那眉头仍旧紧紧的皱着,看了让人不自觉想替她抚平。
初见时分看见她那一双眼睛,心中被深深的触动了,那样强烈的求生欲望,这些年诊治如此多的病人,从没看过这样一双眼睛,百里卿如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究竟是谁,下这么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