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抚摸着商兰清的脸颊,商兰清僵硬着不敢动弹,商兰清听到他的呓语,立刻将他的身份认出来了。
只是商兰清听到他话的时候心是冷的,心道像他那样身份的人有权利说任何话不被质疑,像他那样利欲熏心玩弄权术的人谁知道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又为了什么?”商兰清想。
不过商兰清的心里又渐渐开始变得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就像是不停的沉沦,沉沦,再猛的从水里挣扎出来,她从前对他仰慕,被曾经仰慕的人喜欢也许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商兰清自认对昭兰绝对没有情爱的成分在,就不会轻易被他的话蒙蔽双眼。
就算他向她吐露心声,商兰清不想听,也不屑于听,就算他对她有情,那又如何,终究改变不了他害死她全家的事实,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更不会给他再次羞辱闻人家的机会。相反,商兰清要站在他的对立面,将他陷害忠良的事实揭露出来。
直到那人走后很久很久,久到连残留在商兰清脸颊上属于他的触感也淡去,商兰清也没能睡着。
“昭兰公子,你灭我满门,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你这么说我就会轻易忘记发生过的事实吗?”
梦中回到了延国的那座深山,身量小小的商兰清站在略带青雉的昭兰公子的对面,那时候商兰清七岁,昭兰十五岁,那是商兰清第一次见昭兰公子,商兰清觉得昭兰公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了,就像天上的神仙。
只不过那时候商兰清还叫闻人青睿,父亲没死,闻人氏鼎盛,然而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也许但凡美好的东西人们都会想去占有吧,更何况尊贵如昭兰公子,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手的。”商兰清终于给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叹了口气。
第二日被外面震天的吼声吵醒,军营内喊声震天,原来是士兵开始操练了。
昭兰与义父商瓒亲征,哥哥商羽与延国一将领留守大营。
商兰清的身子本来是有武艺功底的,也曾虽闻人贺上过战场,只是两年前底子被陆荀悉数废去,留下一个孱弱多病的身体,虽然后来经过调理之后恢复了几成,但是可能永远都回不到从前的状态了。
但是商兰清并不在意,从前学的招式仍旧记得清清楚楚,身手也很灵敏,就算成不了武功盖世的人,对付一般的毛贼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身为女子就不要想用武力能够解决问题这种话了。
商瓒不可能带商兰清上前线,所以商兰清被留在了大营内,虽然大营没有前线那般紧张,但是暗流涌动不能小觑,按照商瓒的吩咐,商兰清要帮着商羽时时刻刻留意大营内的人员动向,不让人有机可乘。
校场上军士在操练,商羽站在一旁观看,商兰清朝商羽走过去。
“商将军。”商兰清说。
“这大营可住的习惯?”商羽说。
“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住久了也习惯了。”商兰清说。
“战场上需得时刻戒备着,根本不可能睡安稳的,唯有等到战争胜利,方能睡一个好觉。”商羽说。
“在历城待久了兰清大约已经忘记辛苦是什么滋味了,以前待在富贵乡中总不能深刻体会到那种安稳的感觉,如今一比较,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商兰清说。
“我大约已经忘记历城长什么样了,不记得也罢,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商羽说。
商兰清听到哥哥口中那一种凄凉的感觉只是想他多年驻扎在外,非常辛苦,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物。
这时候有一士兵奔过。
“商将军,营中传来消息,抓到几个细作,还请您与李将军过去看看。”士兵说。
“知道了,这便去,请李将军了吗?”商羽说。
“还没有。”士兵说。
“快去请。”商羽说。
“是。”士兵说。
商兰清跟在商羽后面,俨然亲兵模样,不一会儿到了刑场,只见地上颓然跪着四个人。
“将军,饶命啊。”其中一人看见商羽之后跪地求饶。
商羽站住,问:“你是何故被抓到这里来的?”
“回将军的话,小的家里媳妇算日子应该生产,军营封闭,小的想给她回一封信报个平安,没想到被当成细作抓起来了。”那人惶恐的说。
“信呢?”商羽说。
边上一军士将那人意图送出去的信递过来,商羽拆开看了,只是一封再平常不过的家书,商羽仔细检查了信与信纸,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此时正是战斗的关键时刻,军营内将士应当一心应战,心生杂念可能会害了你们。就算你不是细作,但你也违反了军规,必须受到军规惩处。”商羽说。“当然,凡事没有必然,高明的细作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让人看出来的。”商羽说。
“我问你,你用何工具传递信件?”商羽问。
“回将军,是信鸽。”那人说。
“哪里来的信鸽!”商羽问。
“是从老家飞过来的。”那人说。
“他是哪国人?”商羽问一边的士兵。
“回大人的话,他是祁国营里的。”士兵说。
“哦?你是祁人?把信鸽拿上来。”商羽说。
一人呈上了被一箭射穿的信鸽,商羽看了看信鸽,突然冷笑道:“来人啊,把他拉下去,斩了。”
“大人饶命啊。”对方抖得跟个嗮糠子似的。
“你的鸽子一看就不是长程鸽子,想要糊弄我,你还需再活个十年,你说你是祁国人,这鸽子想必是从祁国来,要飞回祁国去的,这样一只鸽子,想必还没飞到半路就已经累死了,我看你这鸽子不是要飞到祁国,恐怕是要飞到赵国去罢……”商羽说。
“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
那人跪地求饶,但是已经没用了。
初春,祁赵联军大胜,经过一个隆冬的作战,赵国终于因为战事拖延日久,国力大大消耗答应退兵,商羽驻守在外经年,皇帝准许其调回国都,另外战争中的功臣被封赏,父亲作为兵马大元帅,皇帝意欲封他为异性王,商瓒谦卑稀却,于是皇帝赏他千金又赐了十万封邑。
商瓒领大军班师回朝,商兰清跟着历城,这三个月的军营生活使商兰清成熟不少,脸上多了分冷静持重。军队被瓦解了调回延国各个驻地,商瓒仅率兵一骑进入延国都城历城,城中早有皇帝与一众大臣在等候着为大军接风洗尘。
历城被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城墙厚重,城外新草淡淡的覆在地上,天空灰暗,隐约能看见隐藏在大雾后的亭台楼阁。此时时间太早,只有疏淡的炊烟孤独的散在空中。
历城,这竟然是历城,再不是塞外林海雪原,望也望不见尽头,这里是那富贵温柔乡的所在,我又回到这繁华鬼魅的地方了……
商兰清女扮男装隐藏在人群中,三月里的天气,仍旧是天寒地冻,商兰清隐藏在义父身后的骑兵中,看着前方皇帝与一众大臣的威仪,众人下了马朝皇帝下跪行礼,义父被皇帝搀扶起来,商兰清等人跪在了后方,商兰清跪在历城的地砖上,膝盖虽然被寒气浸的刺骨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快乐,就像久别故乡的人返乡看见家乡的那种感觉。
可惜商兰清还是明白的,她身上流着延国的血液是延国人,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商兰清心道,莫非在祁国待这两年竟然将她的血性改了不成。
众人起身,商兰清望向义父在的方向,突然看见了皇帝身边的苏阖,微微一惊,心里有种异样的激动,不禁有些失态,苏阖在众晦暗大臣中显得如此光亮,商兰清心中向往。
苏阖三月未见,好像更秀美了些,商兰清脸颊红红的。
跟随父亲回到商府之后,商兰清休整了数日,换回女装,感觉周身轻盈,望了望镜子里的她,商兰清发现她廋了,脸颊微微的陷下去,眼中似乎吹进了塞外的风雪,有些冷冽。
商兰清叹了一口气,终于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这大概是这几个月来她睡得最好的一个觉了。
梦中景象玄妙,商兰清置身于其中,仿佛参透了什么似的,又猛的睁开了眼睛,商兰清飞快的奔下床,提笔写下什么,绝情蛊,好像找到了关键的地方,商兰清怔仲道:估计不出一个月,这一蛊就要淬炼出来了,想不到速度如此之快……她当真天赋超群?
夜间,沈卿如来访,商兰清见卿如在父亲书房停留已久,心中好奇,就在父亲书房的门外听他们交谈,但是奈何这二人太过神秘,一点儿也听不到。
商兰清就此作罢,只等卿如出来再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