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兰清道,“我想看见的,不是在昭兰的阴影下,意志消沉的苏幕梓。”
“我会振作起来的,你看着吧,迟早有一日我会再登朝廷,让那些对左相府落井下石的人得到报应。”苏阖激动的说道。
商兰清听见苏阖这么说,心道苏阖大人与他永远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对于权利的追求是那么炽热,而她却对权利的争斗敬而远之,但是她却不能够指责苏阖,只能说每个人要追求的事情不同。但她从来不曾忘记她与苏阖的诺言。
“大人的画,我好好的收藏着呢,若要收回,兰清立即交还。”商兰清道。
“这是你的心里话么?”苏阖突然问,“你当真不再把我当一回事?还是说我从高位上跌落下来,于你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商兰清听到这极其刺耳的话语,眉头一皱,心里感觉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想他将权利与地位看的太重了,殊不知她爱的永远都只是那个风流儒雅的苏幕梓,就算他如今如此落魄她也不曾觉得不值得她去爱了。
“公子又可曾知道兰清心里的苦?”商兰清道。
苏阖突然紧紧的盯着商兰清的眼睛,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若你愿意等,待我重新掌握权利之后,就娶你过门。”
商兰清听到他说这个,心中涌起一抹哀痛,道:“江大人的事情,兰清始终无法忘怀,想要向公子要一个真相。”
“真相……若你知道了,你会如何看我呢,不过其实也不重要了,你现在眼中的苏阖,不就已经是利欲熏心的人了么?”苏阖凄然道,“可是兰清你根本没有想过理解我,权利地位于你而言是枷锁,于我而言,却是一张保命符……父亲生前树敌无数,只有权利才能让我活下去。”苏阖道。
“江大人成为了你拥有权利的阻碍,你才要将他除去,是吗?原来那一晚,一切都是一个圈套,幕梓你瞒得我好苦啊,幕梓你又算计的如此辛苦,我也是你的一颗棋子,对吗。”商兰清追问道,“你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呢?”
“你当真想知道?”苏阖问,“这也是我咎由自取,罢了,就算我不说,也会有人告诉你的,还不如由我亲口讲出来,给你你想要的真相,希望你听完之后,还能对我保留一份谅解。”
苏阖像是自顾自的说道:“还要从右相找到父亲把柄开始,父亲因为与地方官员合谋贪污巨款的事情被大理寺卿江皎发觉,很快就捅到了右相处,得了这个把柄他随时可以置左相府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当然这钱,却不是父亲用,三皇子夺嫡内外打点消耗了不少钱,他为三皇子重用这事不得不做,东窗事发了三皇子一定不会救他,为了保命他行了一招险棋,我曾进言让他小心,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是他没有听进去,他雇人向右相索命,没想到后来把你牵扯进来,这也怪江皎,他何曾把你的性命当一回事,他与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么说,那我初到祁国被人追杀,也是你们所为?”商兰清问。
“是我一手操办。”苏阖道,“但是和你接触久了,我却发现自己再也下不去手了……我很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害怕你知道,也会惶恐,我更后悔的是,差点让你死在我的手下,所幸百里亦非救了你。”
商兰清听闻真相,脸色惨白,原来她初到祁国九死一生都是苏阖所为,被人拷打差点送命,那人口中的主人竟然是苏阖?
“对不起。”苏阖道,“你要恨我就恨吧,一切都是我做的,江皎也是我派人杀的,但是那一晚,你根本不会有性命之虞的,我的人在暗处随时待命,但是江皎不一样,这是一个绝佳的不容错过的机会。”
“所以我是诱饵?”商兰清问。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苏阖道。
商兰清的头变得很痛,没想到苏阖在暗处做了这么多事情,肮脏的龌龊的见不得人的事情。
“江皎阻你们什么?你们要杀了他?”商兰清问。
“这是父亲一直以来的,他与我政见不合,迟早有一日要与我为敌……”苏阖道。
“好了……我知道了。”商兰清打断了苏阖,“多谢你把真相告诉我,使我不至于一直被蒙在鼓里。”她捂着头,眼睛因为惊恐睁的很大,“看来我终究还是无法了解站在面前的苏幕梓,你知道吗,这次我回来,其实心里是很期待的,想着能够见到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却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这是我不曾料到的,兰清与幕梓你终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觉得我肮脏龌龊,我无话可说,你要嫁给昭清砚,现在的我也没有能力去阻止,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还年轻,迟早有一日,等我有了能力,一定会让那些人得到报应……”
商兰清突然想到了苏慕鸢,现在幕梓的样子与苏慕鸢很像,一样的疯魔。
“兰清不爱二公子,待兰清要做的事情做完了,便会归隐山水之间。”商兰清道。
“闻人清宁,这是你原来的名字吧。”苏阖垂着头问,显得有些颓唐。
“是。”商兰清道。
“若你日后重新用了这个名字,我还不至于找不到你。”苏阖惨然一笑,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支翡翠簪子,郑重的拿在手上,对商兰清道:“你行及笄之礼,这原就是该给你的,希望你能收下。”
商兰清看着苏阖手中的簪子,翡翠浅碧色通透如冰,如一汪春水,她有些抗拒,不想收下。
苏阖拿簪子的手悬在半空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商兰清看见那只手苍白枯瘦,在寒冷的风中被风吹的有些皴裂,又想起了他们的诺言,最后终是接过了簪子,并戴在了头上。
苏阖看着朝商兰清,忽然绽开了笑颜,像是千山雪寂下天空漏出的一抹暖阳。
商兰清知道,面前的人不是等闲之辈,终有一天会再掌权利甚至登上权利巅峰,会再娶多少妻,多少妾,不过与她再也没有关系了,她把事情做完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何去何从她的心里已有定数,他做他的苏大人,而她则当她的云游闲人。
突然,苏阖寥落的身形转过来,朝商兰清大声问道:“你已经确定选了昭清砚吗?”
“确定了。”商兰清道,声音被吹在风中。
“希望你们能赢过昭兰,你们在一起就有力量,更何况昭清砚掌握了昭兰的弱点。”苏阖道,“你们有赢的希望。”
“谢谢。”商兰清道。
忽然商兰清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苏阖道:“慕鸢呢?”
“慕鸢……”苏阖没有回答商兰清,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寥落的背影消失在远方。
商兰清与李猛不再在江皎的墓前停留,马车一骑绝尘往前驰去。
之后的几日,商兰清在商府行了及笄之礼,礼数隆重,商兰清穿着一身锦绣,头发绾成成年女子的式样,脸上涂抹着厚重的粉黛,珠翠在她的头上层层叠叠的,唯有一双眼睛清如明镜。
商瓒精心准备了商兰清婚礼要用的东西,使商兰清风光大嫁
商兰清由小漓精心打扮,商兰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无法辨认出她的样子,身着红色喜服商兰清在商府出阁了,出阁那日小漓搀扶着她往轿撵走去,商兰清在大红盖头下,突然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衣角,商兰清想不到那是苏阖的还是别人的,那抹衣角一直在视线内,头顶上的凤冠重的让她的脖子僵硬弯曲不了,每走一步凤冠上的珍珠流苏都随着步伐晃动,脚上蹑着红色的丝履,裙摆由金线绣成,绣出了锦绣山河的图样,那是商兰清自己选的图样,商瓒让她自己选喜服,算是对她最后的纵容,出了闺门,以后的事情完完全全要靠自己了,她感觉到莫名的紧张,神思随着那节奏起伏,直到她被人搀扶上了马车,一时间礼乐礼花锣鼓喧天,她被惊的回过神来,商兰清手里紧紧的握着苏阖的簪子,手心沁出了汗水,身子就算是在如此厚重的喜服之下仍旧觉得寒冷异常,不知道哪儿来的风,一直在她的周身萦绕。
触目惊心的红色将她的眼睛完完全全的覆盖,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车外是哥哥商羽,他接到了皇帝的调令,马不停蹄的从塞外赶回来就为了不误了妹妹出嫁的时辰,一份情谊让人动容,虽然商兰清不是商羽的亲生妹妹,但是商兰清确信商羽是把她当成亲妹妹来看的,虽然沉默但是对商兰清一直都是很好的。
商兰清乘坐的马车一路向前,商兰清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够按时间的消耗来推算现在到的地方,入耳只听得礼乐锣鼓喧天,很快马车走的道由光滑的青石板变成了粗糙的泥石路,商兰清知道她已经出了城。
商兰清在重重的红色的覆盖下一直安安静静的待着,一月后仪仗队到了郢都。
昭清砚一月前已经得到了商兰清出发的消息,三日前来到了城外的驿馆等待,他负手与属下在路边等候,远远的马蹄扬起的烟尘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商羽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紧接着是仪仗队的成员,他看见了商兰清的马车之后松了一口气,策马朝商羽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