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坐在男人的怀中,面面望着孟明律手臂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撕裂贯穿的伤口,突然后知后觉地大哭起来。
“好痛,好痛!”
他揪着孟明律的黑色衬衫,小脸哭得涨红,就算无法组织起清晰的表达言语,但是他的担心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留了这么多血,会痛!
孟明律看着儿子为了自己而嚎啕大哭的样子,无数种情绪在心中交织,他终于忍不住,抱住了面面小小的身子。
面面,我的孩子。
为了保护你,爸爸可以万死不辞。
等到司机赶到后,看到满是鲜血的场面登时吓得不轻,立刻将孟明律扶起,紧急送往了医院。
这中间,面面一直紧紧抱着孟明律的脖子,无论是老师还是护士想要将他抱走,都被扭头抗拒。
伸出大手,孟明律摸了摸孩子的后脑勺,对医生说,“就这样缝针吧。”
“先生,护士需要给你打麻药才可以……”
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小小的身子,孟明律摇摇头,“算了,这样也打不了麻醉。直接消毒就缝针吧,我没问题。”
接下来,无论是用双氧水消毒还是连缝五针,孟明律硬是强忍着一声不吭,还特意盖住了面面的眼睛,只是不愿意吓到他。
贴好绷带,孟明律抱着还在抽噎的小家伙,离开了急救室。
他知道这孩子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从进入这里开始,浑身一直在微微发抖,显然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坐在能够看到花园的露台旁,孟明律轻轻擦拭着面面腮帮子上未干的泪珠,柔声哄着,“面面,你是小男子汉,怎么能老是哭鼻子呢?”
面面打着泪嗝,小奶音断断续续,“妈妈……生病,很痛很痛,面面不喜欢医院……”
原来,他是想起从前尹子星生病的时候。足以相见,母子俩从前的日子有多么的不好过。
抚摸着面面柔软的头顶,孟明律踌躇了很久,才哑声说,“面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的眼睛看不见……会难过吗?”
这是一个不敢揭开、却又不得不揭开的伤疤。
小家伙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童真而稚气地说,“为什么要难过?我知道妈妈的样子,她很漂亮,比所有的东西都漂亮……”
眼睛,不过是来看全世界的窗户。
而在面面的眼里,尹子星比全世界都重要。
歪了歪头,面面说,“我也想问一个问题。”
孟明律自然温和应许,“好,你问。”
“叔叔,你,你是我爸爸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彻底将孟明律问蒙了。
他不敢想这个问题,也没想过面面会有一天问出来。
悄悄打量着孟明律的神色,面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仿佛问出了一个不该问的傻问题。
“老师说,只有爸爸和妈妈才会永远保护我们,不怕痛,不怕流血……叔叔,你救我的时候流了好多血,你是不是就是爸爸?”
看着孩子期待而单纯的眼神,孟明律张了张口,就像是被胶水黏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终,他只能苍白地说,“对不起面面,我……不是。”
面面,我不配做你的爸爸。
听到这个答案,面面显然有些大失所望,故作老成地耸了耸肩,自言自语说,“糟糕了,我忘记我是没有爸爸的。”
这一瞬间,孟明律感觉心头被千斤重的铁锤击中,闷痛的感觉传递到四肢百骸,几乎比刺穿手臂还要剧烈。
两人谁也没有看到,就在背后的阴影中,尹子星正静静伫立着。
父子俩的对话,她一字不漏地收入了耳中。
面面藏不住的失望,孟明律攥得死紧的拳头,也悉数被她收入眼底。
她也第一次发现,刚刚进入而立之年的孟明律,鬓角竟然长出了刺眼的白发。
她不由得问自己--
尹子星啊尹子星,你做的这些选择,真的是在对面面好吗?
她不知道,在她动摇的这一刻,她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真正的答案。
--
重新回到医院中的时候,孟明律一眼就看到了尹子星的身影。
他先是浑身一僵,而后看着怀里已经安然睡着的面面,如同被抓个正着的小偷,手足无措。
任由尹子星将孩子抱起,他不敢抬头,只能嗫嚅着说,“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在对不起什么,也不知道尹子星会不会原谅自己。
片刻之后,上方传来了女人叹息的声音。
“疼吗。”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孟明律抬起头,墨瞳里全是惊诧。
尹子星只是继续说,“其实你不需要那么惯着他,不打麻药就缝针,你以为自己是不知道痛的铜筋铁骨吗。”
见不得光的雀跃和患得患失的紧张,让这个素来铁血手腕的男人,磕磕绊绊地说不出话来,“没事,不疼,我……”
“谢谢你,”打断了男人的胡言乱语,尹子星抿了抿唇角,再次真挚地说了一遍,“谢谢你。”
谢谢你,保护了孩子。
谢谢你,在暗中所做的一切。
不论是那些顺利完成的合同案,陆氏的破产,还是陆百灵的通缉令……都谢谢你,孟明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