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幼儿园的放学铃声响起，刷着彩红油漆的童话风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了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家伙们。
他们一个拽着前一个的衣服尾巴，穿着奶黄色的制服，好似一群挤挤挨挨的小鸡，好不可爱。
门口早已经有家长在等候着，一见到自家宝贝，纷纷上前抱起，疼爱地亲亲小朋友的脸蛋，询问着今天在课上的些许琐事。
在一群等候的家长中，孟明律是唯独站得最远的那个。
不同于别人引颈长探的期待，他总是远远站在树下，来得最早，走的最迟。
只要能够远远看一眼，看着面面的音容笑貌，就已经很让人满足了。
然而今天，他却迟迟没有等到那个白嫩可爱的小家伙。
抬手看了看腕表，指针已经绕到了六字。
按照往常，负责接送的阿姨会准时在五点的时候，将面面接回家。如今整整过了一个小时，却还不见阿姨的踪影。
孟明律不免有些焦虑起来，他有些担心孩子一个人会害怕，又担心被人撞见。
天人交战之后，他还是没有按捺下挂念的冲动，命令司机推自己去教室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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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花小班的教室里，只剩下一个小男孩还坐在椅子上。
他双手托着腮，乖乖地看着桌上的故事书，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却时不时看向窗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看了好多次，一直是空空如也，小家伙有些失望了，脸蛋上藏不住满满的孤单。
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面面小声安稳自己，“妈妈很快就来了，你不要哭，妈妈不喜欢你哭……”
说着说着，面面却还是有点忍不住，扁了扁嘴巴，不停地吸着鼻子。
明明双眼看不见什么东西，小家伙还是抱着那本故事书，因为那是妈妈送给他的礼物，可以代替尹子星陪伴着他。
看着教室里那个小小的身影，窗外的孟明律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去将儿子抱起来，在怀中好好哄过。
他还那么小，那么没有安全感，却已经知道不可以随便哭鼻子。
因为哭了，妈妈就会难过，也会和他一起流泪。
手不自觉地放在玻璃上，孟明律的手指一点点摩挲着面面的脸庞，视若珍宝。
眼睛，很像尹子星，又大又圆，迎着光的时候还会闪烁着光彩。
鼻子，像他的，笔直挺拔，想必以后一定会长得又高又帅，而且更加正直善良。
握紧颤抖的指尖，孟明律眼底发酸，不自觉将指节捏得森白。
儿子，我的儿子，爸爸对不起你。
即使连摸一摸你这样的要求，也是一种奢求。
不知道是不是父子间的心电感应，原本揉着眼睛的面面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转过了头，看向了窗外。
孟明律一惊，匆匆转过身，躲到墙壁的死角处。
明明知道面面的弱视很严重，看不清外面的东西，可是孟明律却还是心虚不已，不敢露面。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似乎没有声音了。
就在孟明律犹豫要不要再看一眼的时候，不设防间，竟听到了一阵沙沙细碎的脚步声。
面面捧着那本故事书，居然慢慢地向外摸索着走了出来。
他的手摸着墙壁，就顺着墙根一点点往外走，费力地避开挡在眼前的桌椅。而他心心念念的地方，正是孟明律躲藏的墙角。
“妈妈……妈妈，你在和面面玩捉迷藏吗？”
小家伙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身影，误以为是尹子星来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找了出来。
眼看着那小小的脚步越来越近，孟明律无处可躲，几乎是陷入了极度的困窘中。
不行，不能让孩子发现；不能让这最后一点远远看望的机会，也被葬送……
没待孟明律想完，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整个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顾一切地喊了一声--
“面面，小心！”
没有想到，面面已经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教室的大门。
在他正前方的，是一块用铁栏杆围起的花坛，栅栏上的箭头做成了菱形的样子，尖角锐利无比，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
然而，孟明律喊出声的时候，已经晚了。
面面脚下的台阶走到了最后一阶，下一步迈开脚之后瞬间踩空，小小的身子因此失去了平衡，面朝下，直直朝着栏杆的尖头撞去--
“面面！”
那一刻，孟明律几乎都忘了自己已经双腿残废的事实，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竟然迸发出了可怕的爆发力量，长臂瞬间将儿子抱进了怀中！
“唔……”
倒在地上，孟明律不可控制地闷痛了一声，整只右臂都像是失去了知觉。
作为替代，栏杆的尖头痛快地刺进了男人的小臂中，全部没入，鲜血淋漓。红色的血液顺着栏杆黑金色的杆体流淌下来，流淌入了泥土中，化为了深色的晕痕。
强忍着额头的冷汗，孟明律第一个关心的只有怀里的孩子，他在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颤抖。
“面面，别怕……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