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那么多时间解释，况且秦宝也无法解释。
街上灯火明亮，霓虹里攥着一团团光晕，随着车速飞驰，在窗外倒退，她垂眸，等明天一早就要回摄制组了，她有点想念顾南辰，虽然才一天不见而已。
罗胜兰安静的开车，秦宝窝在后座上发呆，副驾驶的张泽扭头说：“能不能等师姐情绪好一点时，再让我见她一面？”
她回神，点头应承。
“罗特助，麻烦你前面路口放下我吧，我想走一走。”她要去找顾南辰。
与他们挥手告别，秦宝独身一人走在帝京街头，此时已是深秋，夜里总有点凉，她双手紧抱着肩膀，沿着人行道朝偏街走，距离顾南辰的公寓不过十几分钟的脚程。
路过一家蔬果店时，她停住脚步，慌神间看向那抹熟悉的身影。
顾南辰撑着纸袋子，正俯身专心致志的挑水果，圆滚滚的橙子在他修长指尖拿捏着，与平时总裁办公室里冷冰冰的他，天壤之别。
似乎，染上了一点烟火气息，他笑着和老板招呼，付钱礼貌的微笑。
这一幕，她怔然看着，直到他转身，余光瞥到她时，嘴角的笑意绽开了，一手抱着装满橙子的纸袋。
她小碎步跑去，“自己出来买啊，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捎就好。”
他结实的手臂一把揽过她的腰肢，将她带向自己，“我知道你今晚会来，走，我给你榨橙汁。”
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搂着她朝回走，询问有没有吃过晚餐，饿不饿，赛制是习惯，什么时候回去。一个个问题连珠炮似的，让她答不及，唯独，没有问她今天在做什么。
秦宝觉得自己像个偷摸做事的不良分子，心虚的厉害，只好乖乖答问。
“吃过晚餐了，不饿，赛制紧张但还能适应，明天一早就回去了。”她低着头。
进门之后，顾南辰在他额间落下一吻，“等我，橙汁一会儿就好。”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她开着电视窝在沙发里，一旁的手机震动，是顾南辰的短信，
老徐：顾少，钟姚已经转移。
画面弹出，因为内容简短，所以屏幕上看得到。
秦宝心口一滞，原来，他什么都能料到，今晚的见面是被发现还是事先的默许？
电视里凑巧播放着八卦新闻，画面定格在洛歌扯着她朝人群外挤，主持人巧舌如簧，舆论将她和洛歌的关系猜测了个遍。
顾南辰端着橙汁出来时，秦宝眼疾手快关了电视。
他怔然，“怎么关了？”
“很没有营养的新闻，不看了。”她摆手，将遥控器丢进沙发角落。
两人一人端着一杯橙汁，坐进阳台里，夜空里星辰闪烁，与顾南辰的眼眸相比，还算是有一些落差。
她默不作声，唇间橙汁的酸甜挑逗着味蕾，气氛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凝结。
“好喝吗？”他笑着扭头看向她，眼底波澜不惊。
他的脸，真的好精致，似有种魔力吸引着秦宝，一眼就挪不开目光了。
她点头，“嗯。”一口闷完了杯中的果汁。
眼神带着抱歉的说：“南辰，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秦宝不喜欢这种两人之间对有些事心知肚明，表面却佯装不知的样子，所以她凝视着顾南辰，终究忍不住问了。
他侧着脸，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下颚绷着，手里的果汁只抿了一小口，很久他都没有开口。
“顾南辰？”她轻声喊道。
“嗯。”一个简单的嗯，再无多言。
她心底里打了鼓，开始猜测揣摩这个单音节词的含义，只是简单的回应，还是默认他都知道？
“我都知道，你带着他们去见钟姚。”他说了。
“所以，连夜你也转移了钟姚？”
他回眸，目光深邃，好似淬了漫天的星光凝聚成漩涡，几乎要将她吸进去，“没错。”
“钟姚曾是顶级的调香师，这是你软禁她的原因？”
秦宝比任何人都了解顾南辰，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所以钟姚应该早就被他查个干净，难道，也预料到今日顾氏的境况？
“阿宝，你太单纯了，商场阴险狡诈，人心的黑暗面我一个人面对就好了，你可以当什么也不知道。”他说，语气凉薄。
陷身其中，让她如何装作毫不知情呢？
“我是你的妻子，对么？”
他起身走到玻璃护栏边，俯身朝下望，高楼下的人影如同蝼蚁，他神色淡漠的望着。
“正因为你是我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我才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应该知道这些。”
那一刻，他的背影变得很萧瑟，逆着月光，冷冷的，她起身毫不犹豫的从背后抱住他，侧脸贴在脊背上，双臂用力收紧，眼眶湿润，声音哽咽了。
秦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以为自己与他一直是风雨同舟的，经历数次险境危难，他们面对的都是一样的。
可这一瞬间，她才知道，错了。
曾经猜想过，她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陷害？这一切都是冲着他和顾氏上亿的资产而来。他的冰冷外壳都是面对阴险狡诈的一种自我保护，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独自面临那些黑暗。
她的小聪明，与商场的老狐狸们相比，压根不是一个级别。
“南辰，从现在开始，都让我陪着你一起想办法，好吗？”她说着，眼帘微颔。
她能清晰感觉到，顾南辰脊背僵硬了，好像怔住了一般。
眉宇间蹙起的峰峦渐渐舒展开来，“好。”
就这样仍由她抱着，双手覆在微凉的手背上，慢慢握紧，在漫天星光下，两人的身影叠成一双。
另一边，并没寻找到答案的张泽独自坐在工作室的屋顶，手里提着一瓶红酒，微醺的望着同一片天空。
他忘不了胜兰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心似乎也被凝住，抬头喝了一大口酒，点燃一支烟，慢慢抽着。
忆起年少时，跟着师姐调香识香的日子，他嗅觉灵敏却总是懒惰的，仗着天生的资质，喜欢浑水摸鱼的混过去，却被师姐一再逮住，轻松的时光总是缓慢的，所以相比之下，钟姚的离开就显得很突然，只留下一小本笔记给他做留念。
时隔多年，一年前见到她，她已经从高高在上的调香师掉进烟尘里，看似潇洒，却总有那么一抹悲伤。几个小时前，再见她时，面目全非。
岁月，究竟是个怎样的东西？
将人从云端推入谷底，甚至直入深渊。
红酒喝完，迷糊着爬进卧室，在旧衣橱里翻出那个破旧的小本子，经年过后，边角都泛黄的卷起来。
字迹娟秀，上面是钟姚每一次自己研发香水时，所记下的点滴配方。这里面已经有不少都已经是现在市面上价格昂贵，改了名字的香水，没人知道是出于她的手。
一页页翻着，到中间却有一页被撕扯下来，撕了大半页，纸张也是褶皱的，是被水滴浸湿干涸的痕迹，模糊了钢笔的字迹。
张泽眯眼细看，依稀能看清写着，“灰香……”之后就是所缺的地方，
“灰香？”他嘴里念叨着，却不知晓是什么意思。
酒劲儿上来了，脑子迷迷糊糊的，倒头跌入大床里，沉沉睡去。
大清早罗胜兰进屋时，满屋子都是浓郁的过夜酒气，她捏着鼻子走进来，张泽呼呼大睡。
他睡梦之中也皱着眉头，她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心想，这段时间也算是辛苦他了，为这香水的事奔波着。于是亲自下厨熬了个醒酒汤。
房间里的酒气太重，她呆不住，汤在锅上煮着，跑出去买东西。
张泽醒来时，满房间都时清淡的熏香味，遮盖了许多过夜酒气，看到罗胜兰系着围裙端了白瓷碗走进来。
“喏，喝了。”温热的汤递过来。
他呆了，怔怔的望着她，不防备一记爆栗落在头顶。
“看什么看，酒鬼！”她瘪嘴道。
吃痛的张泽却笑起来，心头是暖暖的，乖乖接过，大口喝掉。
“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不来，你是打算醉死在卧室里，上社会新闻吗？”她瞥一眼，转身走到边上推开窗户，弯腰正灭着什么。
一个三角像小塔状的东西，散发着阵阵香味，他蹙眉，“那是檀香么？”
“印度香，有点浓，为了熏你这一屋子酒气的。”她漫不经心的说。
“哦。”他揉揉脑袋，起床洗漱。
她溜达着走到门框处，斜靠着身子，说：“今天我请你吃饭，就当感谢你之前为我奔波，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不该麻烦你的。”
他刷牙的动作停滞，看着镜子里胜兰的模样，眼下有点乌青，应该是昨夜没睡好，莫名觉得有点心疼。
连忙漱口，“别这么说，我没帮到你，很惭愧。”
她笑笑，“好了，你快收拾吧。”
张泽简单套了件卫衣，显得很年轻，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胜兰砸咂嘴，伸手过去捏一把他的脸，“装嫩啊，你小子！”
原本就是一句简单的玩笑话，谁知被反手捉住了手指，拉到鼻尖细嗅一下。
“这是什么味道？”他神色紧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