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泽言最开始告诉秦浅,那个巫医说他无能为力的时候,秦浅顶多也就是吐槽下他没有医德,并没有起疑心。
直到后来秦浅察觉到蛊虫既复杂又危险,才意识到这里面怕是另有隐情。
巫蛊之术虽说神秘,但凡事都讲究个因果循环。能下蛊自然就有解蛊的办法。秦浅这么个才学了几天的外行人,都有办法折腾他们体内的蛊虫,更别说是当初那个给他们下蛊的巫医了。
就算他真的学艺不精,应付不了玲珑体内突发的变故,想要拍拍屁股走人,楚泽言也不会放人吧。
楚泽言用那样的理由敷衍她,极有可能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昨日玲珑发作的情况你看见了吧?”楚泽言目光温和望向秦浅,缓缓解释道,“她第一次这般发作的时候,就只有她和医生两个人在场。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医生已经断气了。”
秦浅微微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真正让秦浅介怀的,是楚泽言的态度。他这说半句留半句,还半真半假的尿性,真的很让人讨厌。
“那就没找到新的巫医来接替他的工作吗?”秦浅歪着脑袋问道。
楚泽言摇头,神情很是淡然,“私下里去寻找过,但并没有什么消息。所幸体内原有的毒素被蛊虫清除,这般慢慢养着它,我也已经习惯过来了。”
秦浅有些无语,这是他运气好才这样,万一他也变得和玲珑这样了呢?
“你不就是不想让楚云峥知道嘛,何苦这般折腾自己呢?”秦浅一针见血,直接指出楚泽言这般做的根本原因。
“那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医生,人是他请过来的,却在王府里发生了意外,他不好交待。”楚泽言也不掩饰,这般替楚云峥解释。
那双好看的瑞凤眼微微眯着,眸间的温情感觉都快要溢出来了。
秦浅知道,那是楚泽言对楚云峥满满的爱,爱得非常深沉。
“说实话,我觉得王爷真的没必要事事都瞒着他。他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那个藏在你身后五六岁的孩子,他早就可以独自承担肩上的压力的责任了。”秦浅像是话家常一般,对楚泽言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王爷这般行为,看上去是在为他好,说不定却是在害他。若是两兄弟再生了什么嫌隙,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楚泽言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凝望着秦浅。
这个冷静聪颖的女人,此刻面色从容如常,眼底平静如清泉无一丝波澜,并没有为楚云峥说话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在开解他。
其实这些道理楚泽言心里都明白。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便又是另外一回事。
人的七情六欲,往往不就是这般吗?
若是人人都能理智的处理好每一件事,这索然无味的生活又还有何乐趣?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他永远停留在五六岁的时候。”良久的沉默之后,楚泽言这般缓缓对秦浅说道,“每每看到他成熟稳重的模样,我的心里就会愧疚难安。这本来只是我一个人的仇恨,是我硬生生把他拉到了这个地狱里。我知道他早已不需要我的保护,可还是忍不住想要保护他,想要去弥补……”
楚泽言安静的讲着,秦浅便也安静的当个聆听着,一言不发。
即便得知了这两兄弟的过往,可秦浅仍旧难以理解他们之间兄弟情深。
相依为命十五年,舔着刀口和鲜血顽强的活到现在,那是一份深沉的刻进了骨子里的温情。若没有真正体验过那种滋味,她绝对不敢妄自去揣测。
就像楚泽言说的那样,明知道他已经不需要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那种出于本能的呵护与温暖,并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体内的蛊虫我也会帮你彻底祛除,王爷得为你们的将来好好谋划一番才是。”待到楚泽言哀怨婉转的倾诉完,秦浅这般安慰道。
楚泽言温和笑着点头,狭长的眸子里仿佛蕴藏着一汪春水。
秦浅被那柔情似水的眸光吓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连忙补充道:“当然,我的未来就不劳王爷费心了。等到我替王爷治好病,大功告成,一定会主动离得远远的,绝不打扰你们。”
楚泽言闻言面色一顿,默默收回了目光。
有些结果注定无力改变,却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的悲伤。楚泽言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让那悲伤流露出来。
因为这个女人的突然到来,一切仿佛都偏离了他的预期,却又没偏得太远。反而更像是带着他走捷径一般,向着他原定的目标走去。
可是她的目标呢?
除了找皇后和顾长卿报仇,他对她一无所知。
“那么你对未来的规划,又是什么样的呢?”楚泽言心生好奇,便索性由着性子问了出来。
依旧是那如沐春风的笑颜,眯着狭长的瑞凤眼慵懒多情,秦浅还真瞧不出他有什么异常。
就当是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吧,秦浅目光悠远望着前方,淡淡说道:“能离开自然是要离开的,若是实在抽不开身,便找个风景怡人的地方开个小饭馆也不错。”
楚泽言听着秦浅的描述,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乡间酒肆的模样。老板娘躺在后院的摇椅上,听树叶沙沙,逗弄着猫狗,日子好不悠闲惬意。
那样的生活,应该很适合秦浅这个性子的人吧。
他知道,她不属于这里,她终有一日还是要离开的。
楚泽言心里这般想着,嘴角不觉划过一抹轻浅的笑意,有些苦涩,却又夹杂着丝丝幸福。
两人便这般有一句没一句讲着关于未来的憧憬,言笑晏晏,温馨又和谐。
直到后来玲珑身体不舒服,春花过来请秦浅,她这才匆匆往落霞阁赶去。
玲珑体内的那只蛊虫比楚泽言的还要麻烦,秦浅自是不敢松懈,这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回去的。
秦浅才刚踏进落霞阁的院门,便听见玲珑凄厉的喊叫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怎么回事?”秦浅快步走进去,询问。
“她一直喊疼,不停的冒冷汗……”秋月一边拎着帕子给玲珑擦汗,一边回答道。
因为害怕玲珑再伤人,即便被送回了房,她仍旧是五花大绑的状态。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还是昨晚那件沾满了血残破不堪的衣裳。
秦浅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别开了目光,不忍再看下去。
“去,给她找几件干净的衣裳换上。”秦浅沉声吩咐,“再去打几盆热水过来,速度快点。”
秦浅走过去给玲珑号脉,才刚触碰到她的肌肤,便只觉得烫的惊人,全身都是如此。
“这样烧多久了?”秦浅焦急追问。
“一发现异常就立刻去通知王妃了。”春花回答道。
秦浅心里舒了一口气,幸好赶过来的及时。
“王妃,我是不是快不行了?”玲珑听到秦浅的声音,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秦浅的手,“王妃,我好疼好难受……身体里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咬一般,吃我的肉,吸我的血……”
秦浅看着玲珑痛苦不堪的模样,心里充满了愧疚。
玲珑现在的痛苦,全都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