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觉自己刚才完全就没有在听他说话。
他不是说了吗，是来买东西的……
一瞬间尴尬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于微澜摇了摇头：“我……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她不想和路岷继续说下去，她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可能会崩溃。
但是于微澜没有想到的是，在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面，有人已经用相机记录下了他们站在一起的情形。
…………
于微澜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就旧病复发了，整个人都捂在被子里面，不停地做着噩梦。
梦里，都是这半年多以来发生的事情。
或者说，是半年多以前发生的事情。
当初，她和母亲被带着小三马秀良和小三的女儿于丹蕊霸占家产的父亲赶出了家门。
这时，母亲周慧文又查出有白血病，为了治病，她负债累累。
好不容易找到骨髓配型却没钱动手术，走投无路，她联系了大学室友姜铃卖掉初夜换钱，却没想到来的人和约定好的客人不符，阴差阳错和一个陌生男人睡了一晚，得到了两百万的巨款。
那个男人的声音，第一晚的时候的种种暗生的心动，都让于微澜觉得羞赧。
原以为这笔钱能解决所有问题，却在去银行的路上被父亲抢。
原来，于成大早就把公司败空了。
等到上门想追回钱财，遇见她同父异母的好妹妹于丹蕊，以及被她抢走的前男友习坤昀，被羞辱一番后遭父亲毒打赶走。
无计可施的于微澜答应了真实身份是江家少东江诩的买春男人，在第一晚后就对她提出的包养的要求。
……
梦在这儿就戛然而止了。
于微澜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来。
在这个梦里面，没有张果，母亲还没有死，她还在努力地和命运抗争。
但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命运本身的强大力量。
就这样直接将她翻转了。
一切急转而下。
张果、林秦、李魏西、周宁、王芸、赵宁鱼………………
这些人的名字和面孔在她的脑海里面像走马灯一样闪过。
但可悲的是，被逼到了这个地步的于微澜，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她在想，如果不去求江诩的话，这些人里，还有谁值得她去请求呢。
她已经下贱到了这种地步，就不要在意自己的底线了吧……
本来对于她来说，这一切的开口，就是源自她对自己底线的放弃。
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底线呢？
于微澜沉默半晌，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
因为是凌晨，那边的声音有些懒懒的。
但是听得出来他是努力振奋了精神来跟她说话的。
“路岷……”
于微澜一开口，就觉得有一股难以言表的羞耻感向她袭来，根本没法招架。
“我……”
她开不了口，刚说出第一个字，就觉得自己下贱万分。
“怎么了？”
路岷听她支支吾吾的，赶紧坐了起来。
还好，这次，他是自己单独一个人在睡觉，旁边也没有躺着什么烦人的家伙。
他关切的声音让于微澜感觉特别不好，她不是傻子，她能够感觉到这种语气意味着什么，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曾经，在那个叫林秦的男人身上，她感受到了同样的关切和温柔。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终于说出口了，于微澜觉得如释重负，但还没有半秒钟，不安又再次压了下来。
她这样开口去求别的男人，真的好吗？
对于一个已婚的女人来说。
想着，于微澜还没等路岷说话，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实在不行……去找赵宁鱼？
于微澜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什么人在她的眼里都可能成为拯救母亲的公司于水火当中的对象。
那边的路岷听完于微澜的这句话，刚准备说什么，那边就挂断了。
他愣了愣。
又立刻重新打了过去。
“喂？”
于微澜嗫嚅着：“喂……”
她很想挂电话，但是这样又显得太不礼貌了。
她想了想，抢着说道：“不好意思刚才开玩笑的，不是真的。”
路岷被她逗笑了。
“谁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他笑着说：“好了，不要不好意思，说吧，想要多少钱？”
听着路岷含笑的语调，于微澜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恶寒。
她真的要跑去找别的人帮忙吗？
但如果现在向江诩说出这话，她是真的做不到，更不用说是向江家，完全想都不要想。
现在已经跟婆家的关系闹到这个份上了，她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过是一个“错”字而已，何必迎着枪口往上撞去给自己找不愉快呢。
“我们见个面吧。”
于微澜思索半晌，决定道。
就算是借钱，她也要好好地立字据写借条，毕竟是不相关的旁人，她就当是向银行贷款了吧。
“好。你说了算。”
路岷的声音低低的，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沉，像暖流一样流过人的心上，任何女人听了这句话大概都会把持不住地动心吧。
于微澜皱了皱眉，终究也没有说出什么怨怼之言，应了一声，跟他约了地址，就把电话挂了。
……
第二天大一早，于微澜还没到七点的时候就自然醒了，虽然前一天晚上睡得不好，但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感觉就是有很多事情咯噔咯噔的，卡在心口上，很不舒服的感觉，早上六点半的时候被射透窗帘的光线得迷迷糊糊，紧接着不到几分钟，睡衣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于微澜起身怠倦地拉开窗帘，原来是外面的灯光，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伸了个懒腰，一桩桩的事情在这一瞬间像走马灯似的涌过于微澜的心头。
江诩……不知道他怎样了。
于微澜摸了摸额头，总觉得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有一种莫名的复杂情绪。
张果在电话里的所作所为，被下药之后跌跌撞撞地跑进她房间里来的江诩……
于微澜摇摇头，越是想要忘掉的东西，就越是忘不掉，相反的，反而是在记忆里存活的现货度越来越高，生命力也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