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诩来到于微澜的房间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他的手正轻轻地搭在门把手上。
他承认,他的确是有几分窥探的心思,所以压根就没有敲门,他知道她一直都没有锁门的习惯。
她房间里面特别空,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行李,更谈不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再者,她即使现在住在这个地方,再怎么说也是江家的少奶奶,下面的人再如何嚼舌根,也是不会这么胆大地来光顾她的屋子找零碎的吧。
江诩忽然觉得她的房间很空旷。
看着在电脑面前专注异常的于微澜,江诩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落的感觉正充斥在自己的胸中。
不知为何,江诩总觉得坐在那儿的于微澜就快要在那明明灭灭的暗光当中消失了。
她像一个不真实的幻影一般,马上就要离自己而去。
想到这儿,江诩忽然觉得心中一股莫名的慌乱和悸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这种感觉是怎么忽然窜出来的,但是他根本就压抑不住。
呼吸声渐渐急促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心跳正在莫名其妙地加快。
但奇怪的是,于微澜完全就没有注意到他这边,房间里面只有她移动鼠标和敲打键盘的声音,仿佛江诩刚才发出的那些急促的呼吸声都是不存在的罢了,根本就没能引起她的注意,她仍旧全神贯注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脑。
什么东西让她这么专注?
江诩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就这样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之间,好像只要一发出声音,就会打破什么似的。
原本两人之间的有一些似有似无的东西,就回在一瞬间被埋没掉,两个面对面的人,却都相互以面具示人,不会敞开心扉来和对方彻底畅谈,有时候总是在跨出一步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之后又再一次被打回原形。
于微澜是觉得这样特别累的,她不晓得江诩如何作想。
只不过此时倚靠在门上看着她的江诩眼睛里充满了让人看不懂的情愫,十分复杂,不是一时半刻一言两语就能够解读得清的。
于微澜正在埋头奋力地赶着企划,在看到某一个数据时忽然想到这个地方需要进行一个核对,她想了想,还是打一个电话给张启梁好了。
刚才打完电话之后,手机就被她放在床边上,于微澜抬起头来,正想起身去寻找手机,却发现江诩就这样在门口静静地站着。
她吓了一跳。
身体的反应也非常诚实,就这样直接一声不大不小地尖叫了出来,随后按着微微起伏的胸口平复着自己刚才被惊到的小心脏。
她房间里面没有开灯,江诩就这样站在那个地方,说真的真是挺吓人的。
一抬头的时候看到门边上靠着一个人影,还在一瞬间来不及看清楚面目,任换了谁都会被吓到吧。
于微澜赶紧打开手边墙上的顶灯,又顺手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江诩的模样暴露在灯光当中,他穿着一身居家休闲卫衣,看起来颇有几分少年的味道。
他今天晚上又要在大宅睡吗?跑到她这儿来做什么?
难道是补偿今天白天的时候被他撕掉的那张支票?
于微澜念及,不由得在心头冷笑了一声。
这些人,真的是纯粹地把她当猴耍,都不会避讳一下的。
“给。”
果然,江诩从兜里摸出一张支票,还连带着一个手机。
这是最新款的苹果,不过就将近一万左右的价格而已,对于江诩来说简直是一根头发丝都算不上。真正值钱的是那张支票。
但是于微澜不知道江诩为什么要忽然送个手机给她。
她转眼看了看自己放在床上的手机,瞬间明白了。
就算是又便宜又旧,那也是她自己买的。
于微澜将这些话烂在了肚子里面,没有说出来,她也说不出来。
虽然她根本就没打算用这个手机,但是还是一声不响地把它接了下来。
没有打算接支票的于微澜,正好一手拿着手机,就离开了江诩的手,而那头也没注意到她只拿了手机没有碰支票,江诩的手一放开的时候,那张面值可以直接让A市百分之九十的大小企业破产的支票就这样像是被抛弃掉了的废纸一般在空中摇曳飘荡,最后落在了地板上面,孤零零的,看起来颇有几分尴尬,一股难言的气氛就这样充斥在房间当中。
不是于微澜不想去拿那张支票,只是现在这个时机,她真的是不动也不是,行动也不是。
况且……于微澜平视着江诩的胸前。
他个子很高,她需要抬起头来,才能堪堪地仰望他。
就像一直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上下之间,有什么真正的感情可言呢?
于微澜在无数次午夜梦回当中,都曾经怀疑过,当初江诩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些冲动,究竟有几分是真心真情的,那些看似情不自禁地对她做出来的举动,究竟有多少不是因为……她的这张脸?
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如果说是刚刚认识的时候,于微澜觉得虽然很冲击,但是自己还是可以勉强接受他在自己身上寻找到别的女人的影子,用自己这张和张果无比相似的脸来获得心理上面的满足。
毕竟,那才是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而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
她不想再次鞠身下去,仿佛就是这一个鞠身,他们之间的上下距离又会拉开很远,她就像是匍匐在他的面前一般,一边感谢他的施舍和馈赠,一边像个叫花子一样珍贵地捡起这张支票来。
贫穷会让人失去尊严。
这是于微澜很早之前就明白的道理。
但是有时候,人就是毋宁死,也不会放弃尊严。
于微澜忽然有些头晕,自从怀孕以来,她就一直喜欢瞎想,想东想西就是不让自己消停下来,现在站在江诩面前,她觉得她的脑仁都快要爆炸了。
“怎么了?”
出乎意料,江诩竟然关心起她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捡起了地上的那张支票,非常顺遂自然地放在了于微澜的床头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