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心思细腻的张果非常敏感地察觉了江诩的情绪,也看到了江诩有时会用探究的眼光望着自己,他对自己,也并不像以前那样的百依百顺,亲密无间了,这让张果心中生出了一丝警觉。
张果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也完全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去询问。
她想了想,便追了江诩聊起天来试探一番。
结果,在提起小渊的时候,江诩便有几分不自然了。
张果了然于心,她想起那天追出来还她和妈妈皮包的人正是那个小孩,一切便变得很清晰了。
他肯定是听到了自己和母亲的谈话。
张果有些害怕,那时候不仅说了那个瘦猴小孩儿,还提及了江周云和许良菲,要是江诩知道这件事的话,她的指望不就没有了吗?
那段时间,小渊看着江诩有些消沉,但是渐渐地,却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反而是对自己,没有那么亲密了,多了几分生疏。
那样的关系,就一直这么维持了多年,直到现在。
那时候小渊或许还想不明白,但是现在,他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张果那之后又在江诩的面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的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他讨厌这样的女人。
所以现在,看到于微澜的脸的时候,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忍。
少夫人虽然长得和张果确实很像,但是两人的气质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是于微澜眼中的那股坚定和不屈,张果就与之是完全无关的。
但是……江哥娶她回来的理由,也因为这一张脸,变得昭然若揭了,小渊觉得,有几分可惜,为着眼前的这个姐姐。
刚才江诩没有叫住近旁的佣人,反而是叫了他,亲自将这东西送给于微澜,并且还嘱咐他那么多话,江哥,是真的完全把眼前的这个姐姐当成是那个张果的代替品了吗?所以才会对她这么好。听他们说,这个姐姐现在已经怀孕了,如果是真的不爱的话,也能让她为自己怀孕生子,小渊觉得,江诩大概也和其他的那些豪门贵族子弟一样,完全只知道自己的利益,只不过与他们不同的是,江诩爱着一个人,而那些人比江诩更加空虚,他们甚至都没有爱的人,只不过是在花丛当中流连忘返,自以为自己是可以在女人当中来来回回且片叶不沾身的人而已。
小渊看着于微澜和张果相似的脸,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咬了咬唇,轻声道:“您还是涂上吧。”
于微澜愣了愣。
“是江诩吩咐你的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掌中心已经被擦破了不少,刚才一路走下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竟然都完全没有注意到手掌中心的那股疼意。
于微澜不由自主地将这句话问出口了。
很多时候说出口便后悔的话,大概就是自己真正的心声吧。
于微澜就算知道江诩现在在分头关心着她和张果两个人,但是在他的关心真正落到实处地来到她的面前时,她还是有那么几分欢喜的。
人哪,为什么总是就那么贱呢?
于微澜笑了笑,颇有几分自嘲。
却是看得小渊一怔。
她笑起来,比张果好看多了,张果那种虚伪至极的假笑,大概也只有他这样的知晓了她的真面目,能够以先入为主的目光去审视她做出的事情和说出的话的人,才会真正地看透吧。
其他很多人,不过都是被这种温柔的伪善给蒙骗了罢了。
“我、我……是……”
虽然心中有计较,但是毕竟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小渊在那一瞬间也没有反应过来于微澜想问的是什么,她说出这些话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在于微澜等待着这个答案的时候,小渊脑子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对面这个姐姐的心思,所以说出来的话磕磕绊绊,反而让人觉得是在撒谎。
于微澜的眸色一瞬间暗了暗。
“嗯,我知道了,替我谢谢少爷。”
于微澜连自嘲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她只觉得心累,前所未有的疲惫袭上心头,让人有几分难以控制的混乱。
小渊不晓得于微澜心里在想什么,只依照江诩的吩咐,看着她将药膏均匀地抹在手上,即使是对她那浑浑噩噩的状态有几分疑惑,也因为顺利完成了任务没有多说什么。
江诩打心底里,还是对他们这些人有亲疏之别的。
对于他来说,下人当中最亲近的人,不管怎么说还是这个像小弟弟一样的小男孩。
两人分开之后,于微澜又独自一人走在山道上。
这时候的心境与方才似乎又有了些许的不同。
江诩,他刚才开着车出去了,分明路过了自己身边,也瞧见了她,却还是让下人来将药给了她。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想和自己有什么正面的接触吗?
于微澜摸了摸手上的药膏。
有几分奇怪的清香味。
瓶身上面的字估计是欧洲那边的文字,那这药,肯定也是什么进口的好药吧。
于微澜握紧了药瓶。
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自己,其实也和当初的江诩一样,即使在知道张果做了些什么事情说了些什么话的情况之下,还是自欺欺人义无反顾地被他所感动,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被自己内心的那股感情所感动了,人爱的东西,始终是自己的脑中所构想出来的那个对象,是你对你所爱的那个人的一个幻想和修饰,所以很多原本很相爱的人才会在结婚之后产生各种没有办法调和的间隙,说的是被柴米油盐所困扰,其实除了柴米油盐之外,更多的是因为生活的点滴小事而从中逐渐发现了自己所爱的那个人的“真面目”。
其实,那才是他们本来应该有的模样,只是被不应当地修饰了,在别人的眼中,真实的自己变成了概念的组合体,误解便由此而生,且根本就没有办法说到底也不需要去化解。
毕竟人是连自己都读不懂的动物,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心思去耗费在别人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