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三天,穆长祁果然没有来。她放下书,抿下失落,又故意的佯装出一个笑。
路远摸了摸她的头,“不想笑就不要笑。顾烟,没有人勉强你笑。”
“没有,我就是看着书里的内容开心。我就想笑。”她摇头。
路远叹了一口气,“哎。你啊……”
大约这三十多年的人生都在一种讨好的笑里度过,后来,就形成习惯了,痛了也要挤出笑。
“走吧,今天带你去看一场喜剧电影。”路远提议,已从旁边将轮椅推了过来。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走路都成困难。
医院外头的花园,她已经不去逛了,东西也很少吃,基本上靠营养静脉将生命吊着。
如果没有路远,也许她会死的更快。
“不去看电影了,太远,我想去外头晒晒太阳,好吗?”
“好。”
路远戴着口罩,在后面给她推着轮椅,将停在一泓阳光下。顾烟微微的抬头,阳光暖暖的洒在脸上。
良久,路远抓住她的手,“顾烟,我的经纪人要去外地巡演了,我得外出几天。”
“哦。嗯。”顾烟漾着微微的笑,“好啊,大歌手,你唱歌很好听呢。”
“你还没听过我唱歌吧。”路远忽然想到。
“听过,你那时候在酒吧驻唱,我每晚都听到。”
“我在上面唱歌的时候要是早点看到你就好了。”顾烟,那时候,你的故事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说要唱歌让顾烟等一会儿自己回病房拿吉他。
顾烟点了头,敛了笑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低着头,脑袋里放空了,什么都不想。
“小娇,我定好了电影票,今晚准时过去。”
她迟缓的抬着头,眯着眼睛,看两米之处的一男一女。女的穿着白色制服是医院内的小护士,男的,男的是……高鸣!
“高先生,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小娇小声推拒着。
“你跟我就看看电影,又不干其他事。”高鸣的笑容猥琐,眼神不停的流转于小护士的胸部。
“这样不太好吧。”小护士道,脸颊一抹娇羞,要跑开。
此时一个穿着西装的人走近,高鸣把电影票塞进了小护士的口袋里,顺手拍了拍小护士的臀部,挥着手,“小娇,晚上见。”
他们大约根本没注意到顾烟,堂而皇之的坐在长椅上,与顾烟不过一米左右的距离。那对话,顾烟听的一清二楚。
“少爷,你说的事情我们已经办好了,保证让穆长祁过来求您。”
“哼,穆长祁敢得罪我。”高鸣摸了摸缠着纱布的脸颊,“我不弄死他。”眼神狠毒。
“少爷放心,穆长祁的新开的工程,我已经偷换了材料。等到死人了,穆长祁也就完了。”
“……”
顾烟心里一惊,没敢抬头。直到两人走远了,她才扭过脖子,死死的盯着高鸣的背影。
“顾烟,顾烟。”拿着吉他的路远叫了她两遍。
“嗯?”
“弹吉他了。”路远拨了一下弦。
“嗯。”她伸手给他鼓掌,用尽了力气,才拍出一点儿掌声。
那天下午,路远给她唱了很久的歌,她扬着笑,心神却一刻没安宁过。傍晚,路远将她送进病房,“顾烟,等着我,最多五天,我就回来了。之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路远,我喜欢听你唱歌,你不用陪我,你去好好唱歌,也许我都等不到五天呢。”顾烟笑。
“胡说。”路远温柔的反驳。他摸了摸她的伤疤,掖了掖她的背角,这才离开。顾烟咬着被子,死死的咬着。
过了不知多久,她伸手拿过手机,“徐又妍,我有事找你。”
“我们有什么事可谈的?”
“高鸣要在穆长祁新一批的工程材料上动手脚,你去提醒穆长祁。”她说。
徐又妍顿了顿,停住脚步,“你怎么知道的?你陪高鸣上床的时候,他告诉你的?哦,两个男人为你打架了,你很得意是吧。”又踏起高跟鞋,不紧不慢的走着,语气里带着嘲讽。
“不是这样。我没有骗你。”没有男人为我打架,从来都没有。
“顾烟,我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我……”已经从穆氏辞职了,话哽在了喉咙处,转而道,“好,我会去告诉长祁。你骗了我,这损失都由你承担。”
徐又妍深夜造访穆氏别墅,穆长祁正送一个外国医生出门。她狐疑的盯着那穿西装的外国人,“新谈的生意?”
“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就不能过来了。我好歹也是你的前妻啊。”
穆长祁抵在门口,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你也知道是‘前’。”
“穆长祁,我这次来是为了穆氏,有人要对穆氏不利,我是来帮助你的。”徐又妍忍着怒气,抬着脚步往前。
穆长祁已经退到了房门后头了,“穆氏不需要你的帮助。”
“穆长祁,你!”门猛地合上了,徐又妍吃了一鼻子的灰。她愤怒的将包包扔在了大门上。穆长祁,是你逼我的。
穆长祁上楼换了一身衣服,开车赶往医院。美国的医生,这两天他都谈好了,顾烟不愿意去美国,他就把人请过来了。
五天,这个医生只有五天的时间,刻不容缓。他必须要抓紧时间,让顾烟接受手术。
他就是不想她死。就是这样。
然而,第二天,他刚在公司开完了例行会议,腾出时间准备去医院,工程那边就出了事。
秘书急急忙忙的打来电话,“穆总,不好了,工程出事了,死人了。”
“怎么回事?”他霍然的站起身。
办公室的门打开,已经有一行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市监督局的,“我们收到举报,说你这里的工程材料是假冒伪劣的。”
“我们公司的材料不可能是假冒伪劣的。”穆长祁严肃道。
不可能,公司成立到现在从来没出过这种问题,他也绝对不允许手下贪污,偷工减料,出现这种严重问题。
“穆总,打开仓库,让我们检查吧。”
这边市监督局的人还堵在门口,身后又一群身穿警察制服的人走过来,他们掏出冰冷冷的证件,“工程上死了人,穆长祁,你跟我们去警察局一趟吧。”
手铐拷在了穆长祁的手腕上。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措手不及。
就好像突然到来的暴风雨,没有任何征兆,任何准备。
他眼睁睁的看着市监督局的人去仓库的方向,眼睁睁的被带离了穆氏大楼。而后,他静静的坐在警车内,手掌交握,心绪混乱,低沉道,“警察先生,我愿意接受任何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