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祁沉默着，眉头紧紧的锁住，盯着那蛋糕和未喝的咖啡。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缓的转头。
玻璃窗外，顾烟顶着小雨，身形消瘦，她在一处垃圾桶停下，将打火机扔了进去。
徐又妍说，“长祁，这个礼物给你，算是我的心意。不论我们是不是能够复婚，我希望你能收下。”
他收下了，却原来是顾烟送的，原来，她那天来了。
可是，这个女人，十几年了，现在对他厌烦了……
……
第二天，宋深深的婚礼。一整天，穆长祁都没有见到她。她说的不会来，就真的不会来。
宋深深穿着婚纱，坐在椅子上，一面看手机，一面埋怨道，“跟她说了过来过来，她就是不来。我爸妈都请她了，她还……亏我还想给她介绍一个对象……哎？她给我发了一个红包……一万块……她那么小气，怎么可能发一万块……”
宋深深吃惊的盯着手机，再三确定后头的四个零。
穆长祁闷闷的喝了一口酒。吝啬鬼顾烟，也有大方的一天。他喝的有点多，宴席还没结束就提前离席了。
鬼使神差的，他让司机将车停在顾烟家的小区下，什么话也不说，然后，静静的抽烟。
五分钟以后，顾烟穿着黑色羽绒服出了门，上了另一辆车。
“跟上。”穆长祁启唇。
“今天天晴，挺暖和的。你怎么还穿着羽绒服啊。”路远打趣道，“这件衣服，我去年就看你穿过了。”
“我怕冷。”她笑笑。
路远蓦地抓住她的手，“是很凉呢。我给你搓搓。”说罢就真的拿起她的手来回搓着。
她抽回手，很不好意思，“电影要开始了吧，别错过了。”
“好嘞。”
买了爆米花，可乐，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位子上，路远说，这是最好的观影区。倒数第二排边角处，穆长祁就坐在那里。临时买的票，只能坐在这个边角。
他没看电影，他一直看着她。
他看她哭的满脸泪水，路远抽出纸巾给她擦，她就靠在路远的肩膀处，两人不知说些什么。
“我都没哭。你怎么还哭了。”路远打趣她，低着头看她的表情。
“黄毛死了，就这么被撞死了。”她拿纸巾抹眼泪，“警察为什么非要追他，人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人怎么就这么脆弱？”
是啊，人怎么就这么脆弱。
谁能伪装出坚强？
路远沉默不语。
路远把她送回家，她还在哭，一直哭，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路远有些无奈，“我下次不能带你看这电影了。”
顾烟眨着眼睛，挤出笑，“谢谢你。再见。”
“顾烟，明天有时间吗？明天我们再去看一部喜剧好不好？”
她摇头，“明天我就要住院了。”
路远一愣。
顾烟凑近了，轻轻的，“明天医院见吧。”
她还是哭，哭的进了家门，哭着窝在沙发上，真没出息啊，顾烟，从今天之后，就别哭了。
穆长祁抬着头往破旧的楼上看，看她房间亮起的灯。
“穆总，还留在这儿吗？”
“嗯。你先回去。”他说。
司机走了，他一个人坐在车里，一夜未眠。
……
婚礼之后，宋深深和林易去渡了蜜月，拆迁地那块儿的新建的工程又出了问题，缺少人手，穆长祁忙了一个星期。新招来的助理也手忙脚乱的，给了他一杯芒果汁，他一忙之下什么都没顾就喝了下去。他过了敏，去了医院，不严重，医生开了一点药。
他就在那里见到了顾烟。
顾烟坐在医院外头的长椅上，弓着背，晒着太阳。穆长祁走近，要不是那道疤痕，他差点认不出她来了，她瘦的更厉害了，脱了型，病号服穿在身上宽宽大大的，像是风一吹就把她吹跑了。
顾烟嗅到了风中散来的古龙香水的味道，身体一僵，迎着阳光，微微的仰着头看他。
阳光刺眼，看不太清，但她确定是他。
她伸手挡住了阳光，两米多远，两人相对，静静的。
这样的距离，这次，她没有主动向前，她再也不会主动向前了，她默默的转过身，起身，朝病房走去。
脚步虚浮。
每一步都是都是生命的消耗。
穆长祁跟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跟着她进了她的病房。这是一间普通的病房，三张床，其他两个病人都不在。此时，病房里只有她和他。
顾烟静静的靠在病床上，看着窗外。
今天，阳光很好。很久没有这样好的阳光了。
穆长祁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纾解不开，故作淡定的问，“顾烟，你怎么来医院了，生病了，生的什么病？”
她不回。
她不想跟他说话，她把他当做了陌生人。
这样的态度叫他生气，脱口而出，“顾烟，你这样，是不是快死了？”
她的眸子动了动，终于有了点反应，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声音沙哑，“是。快了。很快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
那声音很轻，却很重的打在穆长祁的心上。
他闷得更厉害，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好想她在说谎。半晌，他伸出手，去打开她桌边的病例……胃癌晚期。
他抖索着嘴唇，压抑的感觉心脏都快要被挤爆了。心脏好疼，好疼，他一把抓住顾烟的手腕，狠狠的，“顾烟，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像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怎么不都死乞白赖的活着。”
顾烟迟钝的皱着眉头，疼习惯了，她对疼已经没那么敏感了，好久手腕上的疼才传到神经上，她轻轻的，眸子里灰暗一片，“我死了，最该高兴的人应该是你啊，穆长祁。”
你最应该高兴啊。
“喂，你放开她。”路远在病房门口一看见穆长祁，就激动的冲上去。他打了穆长祁一拳，“你离顾烟远一点。”
穆长祁倒在地上，嘴角出了血，他擦着唇角，对路远道，“我跟顾烟说话，干你什么事。”
“顾烟不喜欢跟你说话。顾烟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穆长祁！”路远仇视着穆长祁，含了愤，藏着毒。
穆长祁的目光绕过路远，定在顾烟身上，“顾烟，别在我面前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