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透出一丝玫瑰般的浅色,厚重的云层被破开一道口子,金色的光芒倾泻而下,照亮一方天地。
将军府。姜心离抬头看着那束阳光,眯了眯眼睛。
转身进入房间,姜心离脱下身上布料柔软的衣裙,换上早已备好的铠甲。姜心离对着铜镜将一头长发束在脑后。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根黑色的发带紧紧束缚着长发。
姜心离定定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虽说是镜子,但其实根本无法将人完全看清,只隐约能瞧见一个大概。姜心离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这双眼睛,与她的父亲,很相似。
是了。姜心离的模样肖似其母,唯独这双眼睛,与父亲极为相似。坚韧,毅然。
“父亲。佑我归来。”姜心离右手握拳,抵在额头上,腰微微弯下。这是大秦出征前的祈福礼。
或向父母。或向神明。
姜心离放下手直起腰,最后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转身跨出房门。
方走到将军府府门口,姜心离就看见一顶轿子往这边来。姜心离微微蹙眉,却在轿子旁边看见了一身铠甲的李元。
看到李元走近,姜心离一手指那轿子,“这是作何?”
李元摇头,“我也不知。是那梁天魏让我叫人抬着这轿子来。说是将军你看见了就明白了。”姜心离微怔。
半晌,笑了起来。
“确实是看了就明白了。”姜心离瞥了一眼那轿子,然后对李元道:“你且等我一会儿。”然后转身进了府里。李元茫然的看着姜心离又进去。
姜心离打开衣柜,随手挑了一件绯色长裙出来。将身上才换上的盔甲脱下。换上了绯色长裙。随意束起的长发放下,用一根白玉梅花簪绾好。青葱似的指尖点上胭脂,细细在菱唇上研磨,很快,菱唇染上绯色。
取来眉笔,细细描着眉形。血似的豆蔻,细细涂抹。血似的指甲,衬得那双青葱似的手有些魅。
姜心离细细收了铠甲,提起裙摆出了将军府。
“将军,你……”李元本奇怪姜心离怎么忽然进去了。这会儿见姜心离一袭绯衣盛妆,整个人都愣在了哪儿。
姜心离却是没理会李元的震惊,只淡淡道:“走吧。”说完,自己上了轿子。
梁天魏的意思。很好懂。
姜心离垂眸,视线落在自己血似的指甲上。唇角扯出一丝冷意,让她这般去边疆。打的就是输了以后,给她套上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
赢了,很好。输了,也是要有人背锅的。不是吗?
姜心离掀起轿帘,眼神催促李元快走。李元实在闹不明白姜心离的想法,也不懂梁天魏的心思。此时见姜心离催促,也只得将那些不解全数丢在一旁,招呼轿夫抬起轿子走了。
李元脚程快,这些轿夫也不慢。不多时,李元和轿夫们都挺在了军营的门口。李元掀开轿帘,道:“将军,到了。”
“嗯。”姜心离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要起身下轿。李元却是拦在轿子门口没动,“将军,你真要如此装扮?”李元是个憨的。可再憨,也是知晓,行兵打仗,可不能穿裙子。
“走吧。”姜心离淡淡道。却是没理会李元的问话。见姜心离如此,李元无奈,只得让开,跟在姜心离身后进了军营。
此时已经接近辰时,士兵早就收拾好。只等人到齐,就可出发。虽说大秦允许女子考取功名,上战场。但有勇气做这些的女子都是少数。
所以当此时姜心离一袭绯衣出现军营,引来众人瞩目。
有些见过姜心离的士兵立刻就认出来了。原本因为姜心离的身手对其有好感与敬佩的士兵,此时都有些瞧不上姜心离——行兵打仗,哪能这般装扮?又不是赴宴。
而那些从未见过的。也就更瞧不上了。只觉得不过是生得好看,有些身手罢了。哪有能力带他们打仗?心中皆都无比庆幸,这女子还算有自知之明,将那统帅的位置让给了梁副将。
对于士兵的目光,姜心离注意到了。士兵们脸上流露出的想法,她也察觉到了。但是她的步子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到梁天魏前面,“梁将军,如你所愿。可还满意?”
梁天魏笑道:“姜大小姐果真美艳至极。大秦有如此美人,是大秦之幸。”
见梁天魏装听不懂,姜心离唇角微勾,“梁将缪赞了。”梁天魏的心思,她懂。她也成全了。反正她之前已经将降低到了随军。那么再低一些也无碍。
战场之上,她会让这些人看到她的能力。到时候,巨大的落差,只会让那些单纯的士兵无比信服她。
梁天魏笑道:“不过实话罢了。姜大小姐,咱们要出发了。”
“好。”姜心离轻笑一声,进了轿子。
梁天魏看着轿子笑了一下,翻身上马,“出发!”
一声令下。梁天魏和姜心离骑马率先往城门口的方向去。士兵们紧跟其后。因为是步行兵,还携带了粮草,所以行进并不是很快。但也比寻常百姓要快上许多。
城墙之上。秦漠然坐在一张椅子上,玄衣如墨,衬得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他一双凤眸紧紧地盯着军队里的那方小轿。一瞬不瞬专注模样,看得身旁的阿采焦急不已。
阿采看了看自己身旁无甚表情,视线却一直没离开姜心离的自家主子。又看了看那顶从未被掀起帘子的小轿。咬了咬牙,抬脚就要往姜心离那边去。
“回来。”多日来病情愈发严重,秦漠然的声音透出的虚弱也愈发明显。偏就是这般虚弱的声音,也还是让阿采停下了脚步。
“主子!”阿采神情焦灼,“难道您真的不想再和姜大小姐说说话?”
秦漠然没有作声。一双苍白的手十指交叉放在膝上。
祝影跨前一步,从秦漠然身后走到身侧。虽说还是没有表情,但眼里的担忧却是极为明显,“主子。您就见一面吧。毕竟……”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余下的话。祝影没有说。可在场的人,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