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遇小屋最近总是会有不速之客,每次接待过新的客人之后,大家总是笑着打招呼,不管是何缘故,都会做足表面功夫。陈沐雨过来却是晚来没有想到的事,换了一只腿为重心,有些不知所措地说:“你怎么来了?”
好像说的她不能来一样?见到徐晚来之后就一句没有任何反应的沐雨开口,平淡无奇:“我们进去说吧!”
对啊……进去。
晚来一副尴尬的表情,听后才反应过来,差点忘了,两个人就这样傻傻的站在门口,她哪里是这么不知趣的人,歉意地站到旁边,让出来位置。
“请进。”
简单的两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深意,有尊重,有陌生。
沐雨的眼睛顿时闪过了一丝惊讶,滑着轮椅进去,眼神虽然很不屑,却也是没有多说什么。
晚来边看她边跟在她身后走过去,每走一步,内心都是揣揣不安的,她似乎要做好心理准备。
关门的时候,低头看到地面上的剪影,斜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原本就纤瘦的神采愈发显得修长,笔直的双腿快有两米高,像极了漫画里的人。果然,还是直发适合她。
进来半天一直在四处闲转,一阵安静中突然听到沐雨说:“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做些无用的事。”
话音落下以后,气氛也随之安静下来,眼睛随着她的方向望去,是她闲来无事写给自己的信。
这样本来很私密的东西被她看到,再大方的女生也会有所顾忌:“不过是我偶尔在书里看到的一些话,觉得好就写下来了,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
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吗?
她说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可想而知别人就更不会信了,她上大学那会儿,整天的事情除了休风就是画画,除了画画就是休风,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她热爱画画就像是热爱休风一样,同理,她喜欢休风就像是画画。
不过,休风对她……她好想知道。
“要不要喝点什么?”晚来走到冰箱门口,完全就是在以一个东道主的口吻招待着客人,比起刚才稍稍自然些。
“随便。”伴随着轮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沐雨这样一说,晚来原本就不高涨的兴致瞬间被拉低一大截,突然觉得之前说过的任何话,仿佛有些多余,想起她是休风的妹妹,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去做一些事。
晚来拿了一瓶果汁习惯性地打开瓶盖,幸好及时想起这是给沐雨的水,又拧了回去。
拧瓶盖……以前总是拧不开。
被休风嘲笑了那么多次,还记得很清楚呢,一次周末,她在画室画画,画的是风景油画,铅笔起完草稿,上色的时候才发现盒子里的颜料空空,等她拿完颜料,发现其中最主要的那一瓶黄色却怎么也拧不开。
手腕用力的拧着,休风坐在一旁,捂嘴偷笑。她的力气平时就很小,常常连一瓶水都拧不开,她却还在坚持,除了犟不会别的。
然后旁边响起休风的声音:“晚来,你以前都是用什么画的?”她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着。
“还能是什么。”被调侃的玩笑话羞的立刻涨红了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更加用力的拧颜料盒的盖子,“怎么回事?”就是打不开。
“之前的盖子拧得太紧,风干了。”
一定是她上次走的时候太着急没有拧好盖子,别人又帮她拧好了,仍是不甘心,直到用了一个蛮力才收手,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休风,我好像扭到手了。”
这一次,是真的坏菜了。
晚来用左手把颜料放回去,一脸苦笑的看着他:“以后别逞强。”
尽管是一次轻微的挫伤,伤到了筋而已,就让她担心了两个月,以前画画的时候觉得无聊,现在不能画了却整天无所事事。
再偷偷看了沐雨一眼,她娇小瘦弱的身躯让晚来不由得心疼一阵,虽然没见过她几次,可她已经充分的知道沐雨有多爱她的哥哥。哦,她差点忘了,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往事的点滴让晚来又开始伤感,拿过去果汁,晚来静静的看着她。
曾经的回忆已然是回忆,现在的相遇也只能让她旧事重提,什么时候她真的能够坦然的面对他?而这中间的反反复复的折磨,又要重复上演多少遍?
想着沐雨的身体不好可能不会喝太凉的,晚来放在手里温了一会儿,不是很凉以后才给她。
沐雨笑着接过,却是她看不懂的笑意,不过笑不笑对于晚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拿起纸巾擦手的时候,清透的女声响起。
“晴天在你手里。”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肯定句。
晴天?突如其来的这两个字把晚来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知道?
“你不用管我是如何找到这里?也不用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出双倍的价钱买这幅画。”
晚来笑,十分任性的话语,不过她还是很为难。
不是不想卖,是真的不能卖。
“不好意思,这幅画我不卖。”晚来略有遗憾的说,与钱无关,与人更无关。即便是除去陈沐雨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来买,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差别对待的。
“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不过是觉得钱少罢了。
她能想的出来,这幅画既然在徐晚来手里,那想必是买来也没有花大价钱。
“沐雨。”多少钱都没用,她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卖。”
“这幅画放在你这儿不太合适吧!”沐雨转圈看了一眼四周,这样一幅绝世名画居然被放在这里,上面还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还真是不识时务。“你这屋子这么小,又这么乱,花田一郎先生的杰作就这么被你糟蹋了。”
她的潜台词无非就是放在她那里更合适些,再或者就是晚来不配拥有这些东西。
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对不起,沐雨,我真的很抱歉当年间接给你造成了伤害,我会用其他方式弥补,这个画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我不能卖。”这样说的够明白了吧。
沐雨轻笑,阴阳怪气地说:“现在装个什么劲儿,你卖过的还少么?”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都不奇怪,但是从沐雨口中说出来却十分奇怪,毕竟她也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事。
仔细思来想去,她卖过的画,确实不少。
晚来明显一怔,当时为了给母亲继续住院治疗,她的确卖了不少画,包括那幅她花费四年时间画的那一幅,本想着以后有机会再买回来,现在看来,此生怕是寥寥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