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个很糊涂的人。总是在该抓住的时候放手,该放手的时候奢求。在该心软的时候心狠,该心狠的时候仁慈。
我以为自己会疯,会傻,会浑浑噩噩地了此残生。但都没有。
我窝在地牢中,内心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弃我去者,不可留;欺我辱我者,不可恕!
我在暗卫给我送饭时,塞给暗卫一块绢布。
这绢布是我从深衣上扯下来的前襟,上面只有一句血书:你若无情我便休。
很快,我离开了地牢。
我感到清风拂面,听到小鸟欢唱,脸上身上都有阳光照射的暖洋洋的感觉……
我什么都看不见。
但我并不难过。
我对这世界没有丝毫眷恋,活着只是为了复仇,光明与我而言,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但苏陈却固执地要给我治病——
我听夏雪说,在我昏睡的时候,苏陈请来宫里赫赫有名的御医给我诊脉;每天沐浴的水里都熬着药汁,每天的吃食和茶饮都是药膳。
苏陈总是这样,打个巴掌再赏个甜枣。
我不想再被他愚弄,而且我觉得做个瞎子很好,所以我只要闻到一点药味,就拒绝吃饭,喝水,沐浴。
我表明了我的态度,苏陈也有对付我的办法。他把我抱在怀中,轻声细语、连哄带骗地逼我喝药。我把药碗摔了,他直接含着药含住我的嘴喂我。
相比又丑又苦的药,我更讨厌他的体息,所以他给我端来药,我都一口闷下。
估计苏陈很满意我的顺从姿态,没再为难我、只要我喝完药,他就会离开。
……
御医开的方子很快见效,我眼前出现白雾一般的光芒。
我能看到恍惚的人影,无法辨别细节。
夏雪知道我眼睛复明,拉着我的手哭道:“苍天有眼。小姐终于苦尽甘来。”
我努力捕捉夏雪的影子,摸索着她的脸,“傻孩子,你知道什么是苦尽甘来?”
风流恣意的唐三少,死在手筋被挑断的那晚上;娇憨稚嫩的唐婉,死在生产的那个地牢。活着的这个人,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哪有什么苦,哪有什么甘?
夏雪轻快地说:“您和王爷……”话音戛然而止,“依奴婢看,您是个有后福的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夏雪说话时,飞快地朝旁边看了一下。但我眼睛不好使,歪头,眯着眼看夏雪周围,只能看到床幔飘忽的残影。
“夏雪,旁边有人吗?”
“这个……”
我心中起疑,“唐妙在你旁边?”
夏雪当即说:“娘娘刚离开。时辰不早了,我扶您休息。”
接着,一双大手抱住我肩膀,扶着我躺下。
这双手臂夯实有力,和夏雪轻柔的力度截然不同。
我抓住这双手,厉声大叫,“你到底是谁?”
若是苏陈……他在我每次喝完药后,就会离开。不是苏陈,他是谁?
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的身份、随着一声声质问,眼前的白光被血色笼罩。
很快,意识被拉入浓浓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