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向诸天神佛许愿,如果能取得苏陈的狗命,我愿意折寿三十年,若生死簿上记载我寿命只有五十年,减去三十年,正好我要在二十岁的时候寿终正寝。
如此想来,人真的不能随便发愿。
死便死吧,我活着太糊涂,愚人愚己,误人误己。
也许我死了,那些人能得一个善终,也许我死了,在天有灵,就能知道生前这些人说的话,那些是真,那些是假。
我只是,有些牵挂苏昊。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我亲子的孩子。毕竟我悉心照料他半年,透支尽了身体的元气。
我顺着风飘进奉先殿偏殿,一室烛火,一张摇床。
苏昊安睡在摇床上,许是有感我的魂灵,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神虚,容易被鬼怪带走。
我不敢久留,飘荡而去。
我逗留在生前走过的的地方——京都的大街小巷,青楼酒肆,城外的乐游原和折柳长亭,后来又回到唐府,看到唐妙穿一身对襟襦裙,素手焚香,对月遥拜,之后我又飘到王府,看到苏陈坐在书塾,在论语上信手涂鸦。
我走过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事情,看过即忘,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忽然某天有人大喝,“望乡台上七日游,自当归去。”
我浑身一震,神思清明,就看到一条平静的长河,河岸边蔓延出火红妖娆的花,河的尽头,爹娘兄长站在一处,温柔地对我笑。
他们在等我。
自当归去……那边,便是我的归属……
我朝他们走去,越走越快,正准备上河岸上的桥,有个满头白发的婆婆问我,“你这一生,可有过回头?”
我略微犹豫,之后做了个回头的姿势。
回首处,浓雾中映出一处宫殿的场景,一个男人半跪在床榻边,面容憔悴,“你心里当真没有我半点位置?”
“你是不是在怪我?你身中剧毒,我却从来不知道,还默许唐妙伤害你?”
“但你为什么不对我说?你不信我?”
男人说着,无奈而悲惨地笑出声,“你不是不信我,你只是不耐烦我。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强求。”
“我默许唐妙去抢你孩子,不过是想逼你回到我身边,你每天来书房看孩子,我也能借机多和你相处片刻。”
说着,面容又狰狞扭曲起来,“唐婉,你就是个骗子!”
我脑子有些糊涂,已经忘了这人是谁,只觉得这人又爱又恨,太累,而这种累的感觉又让我很熟悉。
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他。
我问婆婆,“他这是在做什么?”
婆婆给我端了一碗汤,“前缘已断,莫问来时路。”
我“哦”了一声,接过碗。
我仰起头,正准备喝下这碗汤,却突然感到胸口刺痛,手拿不稳碗,碗摔了。
婆婆叹息一声,看向我身后。
我也随之看去。
宫殿中,那人解开衣衫,一刀扎进自己胸口,血从刀锋中渗出,一滴滴滴在白玉小碗中。一个小碗很快盛满男人的心头血,侍从接过装有心头血的小碗,又送上一个空白的小碗。这样的心头血满满装了三碗,男人才拔出刀,往伤口处撒金疮药。
之后,男人一口饮下小碗中的血,低头喂到……
我尝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忍不住干呕,我又呕不出来,只能咳嗽。
头顶有人说:“唐婉,你敢死,我就让你的孩子,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