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开春没多久,苏府便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大小姐苏凤盏没了。
按理说苏凤盏是嫡女,又是第一位小姐,自然是应该厚葬的,可是她平日里疾病缠身,又不得宠爱,每日在那荒僻的屋子里养病,平日里没有什么大事,绝不出门。这久而久之,府中的人几乎都忘了有这么位大小姐的存在。
加上初春事务繁忙,就更没有人去理会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的死去。
苏凤存没有去看,但听那些嘴碎的丫鬟婆子们说,苏凤盏被随便的来到了一处荒凉的地里,连苏家的坟位都容不下她,更别说是立牌位了。
事情过后,秋氏看着和平常一样,并没有痛失爱女的心痛之情。这苏凤璃走了,好像一下子就把秋氏的精神气给带走了,她虽是像往常一样,整日精心打扮着,但那两鬓间的银丝和眉目中的疲惫是多少脂粉也遮盖不了的。
她看见苏凤存,也是一副慈母的样子,不见得有针对的样子,这也是老夫人观察了一段时间才放心下来的。苏凤存明白秋氏说不恨自己是假的,只是出了那样的事情她暂时不能对自己下手,如果有机会的话,恐怕也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这日晚上苏凤存反常的没有在榻上躺着,而是偷摸的领着翠儿和彩珠出了门。
“小姐,咱们这是干什么去呀?”彩珠在一旁兴奋的问道,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觉得很是新奇。
小孩子心性罢了,苏凤存打着一盏灯,在别莞荒废的后院那里停下来:“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彩珠咬着指头,将所有的节日都想了一遍,这才摇头道:“今日不是什么节日,也没有庙会,就是很平常的一天呀。”
“看来你们都将这事忘了个干净。”苏凤存笑笑,把自己拿着的一个包裹放在地上,里面是一些烧给过世的人用的金银元宝。
看到这些,翠儿皱眉,今日是大小姐的头七,理应有人记得,但府中的人却没有一个为大小姐烧点元宝。
“今天是!”彩珠话说一半捂住了嘴,这些东西是不能提出来的,提出来便是犯了大的忌讳,但是想到这一层关系,她登时觉得周围的风都阴森森的:“小姐……好可怕,要不我先回去吧?”
苏凤存也知道彩珠一向胆小,不过非但没有松口,还故意吓她:“那你一人回去便不怕了吗?”
彩珠咽了口唾沫,当即摇摇头:“彩珠就跟着小姐,哪里也不去。”
拿火折子点着一张纸,苏凤存将它扔到那一堆元宝中,火旺盛的烧了起来。
她们自顾自的烧着元宝,丝毫没有注意到墙的外面有个人影。忽地,那个人影向远处走去。
此时,凤璃阁中。
“大夫人,奴婢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面前的奴婢跪着,并不急着把事情告诉秋氏,而是在邀功请赏。
“哦?莫不是关于苏凤存的?”秋氏懒懒的倚在那里,并没有提起半点兴趣。
“可不是嘛!”那妈妈一脸得意的样子:“我可看到二小姐在私自给谁烧纸钱。”
“可是真的?”秋氏一下便来了兴致,府中明条规定不允许私自吊唁,苏凤存这样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府里的规定,往少了算也得挨个二十棍。
“千真万确啊夫人!”妈妈笑着,也很激动,如果这次事情成了,秋氏必定会重用自己,到那时候副理那些小丫鬟见了自己,不都得恭敬的叫一声妈妈。
得到了确凿的消息,秋氏起身披上了外衣,理理发髻上的珠钗:“走,见老夫人去。”
苏凤存烧完那些纸钱就回去歇着了,只是没想到门外晴妈妈要见自己。
这是打小跟着老夫人的贴身婢女,苏凤存不敢怠慢了,梳妆整理好开了门:“这么晚了,晴妈妈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请小姐去厅堂一趟。”晴妈妈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带着苏凤存走了,翠儿和彩珠两个丫鬟在房中睡得正香,她也没有忍心把她们叫起来。
厅堂中,秋氏,老夫人,苏拓还有一众姨娘都在那里等着她。苏凤存进去行了礼后,温柔一笑:“存儿有什么能耐能让母亲祖母和父亲在这里等候多时?”
这是认错的话了,也让人挑不出丝毫的毛病来,秋氏原本还想抓着这一点不放,现在只好直接切入正题:“存儿,我问你,你是不是私自在府中烧纸钱了?”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犯的可不是小错,而要动用家法的错误毕竟是家主在场由家主定夺,而这自然是公平的,所以府中所有的姨娘也都出来了。
苏凤存沉默了片刻,才缓慢而又沉重地回答道:“大夫人说的不错,我是在府中私自吊唁了。”
原本秋氏还想着如何定她的罪,却没想到苏凤存一句话竟然全都招了,不禁面露喜色:“老爷,你也听到了,是存儿自己承认错误了。”而后她又装作慈爱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凤存:“你说说你,怎么能做如此糊涂的事情!”
秋氏城府很深,几句话便把苏凤存的罪过和罪名全都定下来了。
苏拓一向是没有什么耐心的,刚要说些什么赵氏走过来跪下为她求情:“老爷,这一定是个误会,对不对存儿?”
其实没有一个人帮自己说话,苏凤存自己也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只是赵氏这么一站出来,她感动之余,又有些担心,这样一来只怕苏拓会不待见赵氏。
“误会?有这么巧的误会吗?大夫人可是在苏凤存那里看到了灰烬。”苏拓显然不想听赵氏的话,心中已经认定了是苏凤存违反了规矩。
对于这件事,老夫人没有吭声,她虽然喜爱苏凤存这机灵的丫头,但是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她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出声阻止。这丫头这么机灵,怎么到这时候犯了糊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