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园静谧的琅轩殿,夏知秋和白平已经争执许久,直到两人皆累得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
“罢了,来日方长,知秋,不管你最终做什么决定,你要知道,我白平,这辈子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夏知秋感动不已,已不知再说什么。
白平抬眼看了眼殿外,起身告辞,“天色不早,我该去张罗晚膳了。”
夏知秋送她至门外,两人正要道别,白平突然想起一事,“对了,阿元那丫头去了何处?我怎的一直不见她?”
“说是好奇西杭有名的西湖,刚到就嚷着要去游玩,我让人带她去了。说起来……”夏知秋恍然想起,“我也半日没见她了!”
白平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无声地张了张嘴,弯身行了个礼,“民女告退!”说罢,转身出了殿去。
偌大的琅轩殿,再次安静下来。
夏知秋出了正厅,到院子里站着吹风,日光西斜,正是鸟鸣不止时。
院子里陆陆续续飞来许多小鸟,叽叽喳喳叫过一阵后,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公主!该用晚膳了!王大人在如意大观园备了晚宴,请您快些过去!”
小雯换了衣裳,装扮得更像一个随身伺候的大丫鬟,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头,皆梳着双头髻,穿着浅白布裙,整齐低垂着头,恭敬地侯着。
夏知秋点头应了一声,跟随着小雯指引,缓缓走着。
“一同用晚膳的,都有何人?”夏知秋见晚宴不在琅轩殿,而在别处,于是问道。
“禀公主,柴将军、王大人、文大人、还有好些将军,一并在的。”
夏知秋总觉得,小雯比在扁月山时,越发恭敬谦逊。于是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围着小雯打量了一番。弄得小雯很不自在,“公主,您这是做甚?”
夏知秋见她有丝微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才是雯姐姐嘛!”说罢,迈着大步往前走着。
“对了!”等走过一条长廊,夏知秋才突然想起一事,问小雯道,“阿元可回意园了?”
小雯仔细想了想,摇头,“奴婢今日不曾见过阿元姑娘。”
“这就奇了……”夏知秋下意识低喃了一声。接着吩咐小雯道:“你待会儿差人出去找找。”
待小雯应了话,派了个丫头离开。夏知秋才放心地继续前行。
西杭意园的这一顿晚宴,和在扁月山时几次大宴一般,与宴的都是些重要人物。
但如今的夏知秋已习惯这样的场合,也摸索出恰到好处的应对之道,便不再如坐针毡。再者,今日的晚膳,柴叶习特意邀了本不该出席的白平作陪,与夏知秋来说,便莫名多了丝心安。
晚宴初起,夏知秋先举杯,“早便听说西杭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本公主今日初到,已深感其中。尤其王大人安排这意园,本公主瞧着,倒比黄城皇宫更气派些!可见王大人之用心!”
她堪堪几言,便将西杭、乃至王山明夸了一通。且口口声声熟练叫着王大人,如同王山明从未自立、也无从下降一般。霎时便涨了王山明不少脸面。
王山明为人,用老百姓话说,便是老好人一个,有恩报恩,有义投义。原本夫人劝他再投宁远公主,他还担忧百姓再入苦海。可今日见了夏知秋,几次接触后惊觉公主竟这般平易近人不说,肚量更是宽广,心底暗生臣服之意。
午前先交了城令印,后又被授予城令印,于他来说多少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这一交一受之间,自己做了叛徒一般。
可不知何故,宁远公主同他一说话,他登时便有了底气,背叛之感也不复存在。
顷刻之间,他直觉腰板挺直了许多,直直起身,举杯相迎,“蒙公主不弃!臣自当竭心尽力!”
他们之间臣恭主睦,柴叶习看在眼中,自然不悦。只听嚯地一声,他便站起身来,暗笑道:“当日辰国遭难诸城陷落,唯有西杭、湘南两地稳如泰山,可见王大人才智卓绝。若真能竭心尽力,复辰大业定是如虎添翼!可……不知上无天子许久,不知王大人可还懂得如何为人臣子……”
他故意欲言又止地摊手笑了笑,接着转向夏知秋,拱手轻轻一拜,“公主乃天降神女,底下臣将,真心假意,自有圣明裁断。”
两方势力,初次同宴,柴叶习便如此明目张胆,实在有些张狂。
王山明旧日与他便有累仇,向来看他不惯,一身的匪气,粗鄙不堪。
无奈受夫人多次劝说,这才压着性子笑脸相对。
可老好人也有发怒的时候,一听柴叶习刻意针对,他便气上脑门,嚯一声踢开坐垫,跨半步而出。
“听柴将军言下之意,莫非是责怪王某当日率西杭、湘南两地奋起抗敌?”说到此处,他索性闷哼一声,“哼!王某倒想问问柴将军,当日境地,王某若不率将民抗甲,又当如何?莫非缴械降之?王某若真降甲,可不知今日,柴将军还能否在此挖苦!”他忽然提高声音,“再者!王某当日率军以命相抗时,却不知柴将军您,在为大辰做些什么?”
王山明这一通怒斥,不仅惊着了柴叶习,也惊着了夏知秋。
在她仍在扁月山时,听过不少关于王山明的事迹,无一不说他性子和顺。当初能守住西杭、湘南两地,全靠夫人妙计。可今日这一通怒怼,怎么看……也不像出自性子和顺之人口中。
不过……
夏知秋憋着笑暗自握拳一叹:真真是大快人心!
情不自禁地,夏知秋的思绪突然飘远,想起还在三月阁时,阁中姐妹有互看不惯的,时常怒目相骂。
现今看来,那架势……
和今日这两位……似乎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儿,她实在忍不住,别过头,悄悄笑了笑:果然看人吵架什么的,最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