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的,究竟是何意?”夏知秋撑着伞,见二人你来我往,越听越懵。
师慕别正对着她,从头到脚,淋得透透的。但他看上去仍然身姿挺拔,气定神闲地样子,好似雨过不沾身的林间仙人。
他看着夏知秋,忽而一笑,缓缓开口道:“这事儿……或许你该去问问阿远姑娘。”说罢,利落转身,冒着雨水稳步向前走着,留下夏知秋和阿远独处。
夏知秋楞楞地看着他的背影,出了好一会儿神,等师慕别身影缩得很小,在豆大的雨珠中难以辨认,夏知秋才回过神来,看向她身旁的阿远,皱眉问道:“阿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阿远本有些气弱颤抖,听夏知秋这么一问,登时恼羞成怒,哼道:“知秋!一个奴才胡说八道而已,你要是信他说的,你问他去!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气愤地猛推了夏知秋一把,自己转身冲进大雨中,恨恨地踩着雨水往前走去。
她用了蛮大的力,夏知秋一时没有防备,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
夏知秋好看的双眉越发皱成山川状,心中苦闷登时升起,浓烈的让她叹了口气。
哎!怎么又走?
雨越下越大,夏知秋打着伞,透过珠帘一般的雨水看着阿远的背影,是那样娇小令人心疼。
“阿元!”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但阿远如同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
“阿元!”
她又喊了一声,这次她确定阿远听见了,因为阿远明显停顿了一下,接着更气愤更快地往前走去,每一步她都踩得十分用力,溅起一身的水花。
“阿元!”
夏知秋大跨几步跟了上去,正打算将雨伞塞到阿远手中。但这一动作似乎更是激怒了阿远,她猛然一把将伞打开,厉声怒喝:“阿元阿元阿元!夏知秋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嘴巴有问题?我叫宁远!不叫阿元!”
夏知秋楞楞地看着雨伞掉在地上,先是打了两个转儿,还没停稳时风一起,那伞便被吹打着滚远了。
她再想去捡,也捡不到了。
“原来……”她紧锁的眉头仍未舒展,但嘴角微微上扬,扯了个难过的浅笑,“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话音落地,许多原来不曾去想的事忽然如云开月明,自己变得清晰起来。
“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几乎不在意园,你做何事去了?”
大雨之中,夏知秋看不清阿远的脸,也看不清这条从小奔到大的街。
“你不用说了!我来替你回答。”夏知秋声音沉沉,继续说道:“自从来到西杭……不!或许更早时候,你便开始计划,你先是打着公主的旗号私下和辰军几个中将交好,让他们信任于你。接着你便大肆宴请他们,并刻意去三月阁找了几个与我相熟的姐妹,到酒宴伺候中将他们。这时……你再看准时机,亲自带着我过去……为的……”
夏知秋说到这里,话语中已难掩失望难过。
“为的……就是当着中将们的面,戳穿我的真实身份!”夏知秋缓了缓,“你特意只找了中将,而非前锋将军或千夫长之流,便是看准中将军既比大将军们容易接触引导,又在军中有足够影响力。只要他们一致认定我身份有假,这事便是柴叶习,也定然压不住。到时定是普天之下,人尽皆知。”
夏知秋说到这儿,情绪渐渐回稳。
“阿元!你如此煞费苦心,要将我的真实身份戳破,要将你我纠葛公诸于众,究竟为何?”
阿远听她说完这一席话,被揭露的愧疚转瞬既逝,换来的却有一丝痛快。她目光直直回视着夏知秋,冷冷一笑,“为何?你说为何?夏知秋,你扪心自问,我为何要做这么多!”
说着,她朝夏知秋一步步逼近。
“夏知秋,我原把你当作好姐妹,我信你,甚至依赖于你。我一心盼着你信守承诺,带我逃出这令人作呕的地方,逃出柴叶习的魔爪!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一次次骗我,一次次背叛自己的承诺!你为什么?还不是坐上了高位,当了公主,尝了高高在上的滋味便依恋不舍了!”
她越说越是气愤,声音也越来越大,“可你是什么东西!你只是个青楼长大的妓女!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坐着?而我!真正的辰国宁远公主!却如同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吃你剩下的残羹冷炙!错了!这一切都错了!你不是公主,我才是!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本该是我的!我的!我凭什么不能拿回?啊?凭什么!”
疯了。
夏知秋听她一顿怒吼,满脑子只剩下这两个字。但她细细回想了一遍,当想起一切过往,她发现自己仍然不恼恨眼前的阿远。
“我并不想当什么公主。你忘了?当初也不是我要当这个公主。”夏知秋站定,不再往后退让。
“你这人才更可恨,更令人可气!”阿远恶狠狠咒骂道:“你表面装作什么都不要,圣人一样,可实际呢!实际你什么都有了!万人朝拜,坐拥天下!你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当然可以像个仙女一样,把手一摊,无辜地说什么——我根本不想的!”
阿远说了一通,但似乎仍不解气,又啐了一口,“可恨!可恨!”
这一刻,夏知秋终于明白,有些事错了,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解释无用,那便讲现实吧。夏知秋于是问她:“所以……你是想做回宁远公主,拿回你的一切权利富贵?是也不是?”
阿远也毫不客气,硬挺挺回道:“是!你如果愿意主动站出来,同天下人澄清说个明白,倒也罢了,你如果不愿意……”她顿了顿,顷刻之间脸色骤变,变得狠戾异常,“我也会想我的办法!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一切都回归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