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懿就不打算再问了,回头搅拌软糯的豌豆汤,小声道:“‘玦’是为缺玉,有决绝、了断的意思,谭玦给自己取这个名字,肯定是想诀别过往吧,能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想彻底做个了断的地方,该有多可怕啊。”
她突然想起,谭玦曾说过,养他的人对他不太好,心情不由沉重,如搁了千斤烙铁般。
后面的严老默默听着,神色忽明忽暗,眼中闪着睿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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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豆黄做好,严老喜不自胜地提着离开了,谭玦都还没回来,苗懿就窝在客厅沙发上,追剧,等人。
待至午夜,万籁俱寂,别墅才有了动静,两个高大身影一前一后挤进家门,具是疲惫不堪。
后面的宋泽手拧着西服外套,念叨:“特么的这次又让那群孙子得到消息跑了,老子总有一天非要把他们的老窝端了。”
谭玦没说话,脱掉鞋子穿过玄关,见到客厅还有零星光线,借着电视变化的画面,看到蜷缩在沙发上那个小小的人影时,转身让喋喋不休的宋泽闭嘴。
宋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知道原因,很识相的把嘴巴拉上拉链,并且迅速溜回房间。
听到关门声,谭玦轻脚朝沙发走去,轻柔地抱起熟睡中的人儿,往楼上走。
苗懿心里装着事,浅眠,谭玦没走几步,就把她晃醒了。
她反应了两秒才搞清楚自己被谁抱着,比吃了蜂蜜枣糕还甜,没皮没脸地上手,勾住了谭玦的脖子。
谭玦脚步骤停,知道她醒了,刚有松手把她放下来的意思,她手臂忽地收紧,小脸紧贴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轻言:“‘玦’是为缺玉,但‘懿’寓意美好,就让我用这份小小的美好,填补你半生缺口。”
谭玦一怔,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飞速想起先前在外面找人时,严老打来电话说:“苗丫头心思剔透,是懂你的。”
这期间,趴在他胸膛上的苗懿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片刻后从他怀中下去,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刚刚心跳加速了,是不是心动的感觉?”
问完,不等谭玦回答,迅速地在他脸颊上落下清浅一吻,就嘿嘿笑着跑开了。
独留谭玦一人站在走廊上,呆成了个木头人,全身的感觉都汇聚在了被偷亲的地方,酥酥麻麻,异样知觉,忽而徐徐抬手摸到那里,双颊飞来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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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谭玦和宋泽都好像很忙,终日加班加点,连周末都不见人影,苗懿一度以为他是害羞,在避着自己,她有不舒服,却也看得开,不去揪着不放,毕竟谁都需要时间和空间。
一直到又一个周末,苏休遇打电话给她,直接叫她出去。
苗懿对他没啥兴趣,直接道:“丑拒。”
“你竟然说我丑?你有本事去拉一个长得比我好看的出来,算我输!”苏休遇强烈不满道。
“那多简单。”苗懿边啃苹果边说,“谭玦啊,帅得比你有阳刚之气多了。”
苏休遇提到谭玦就一肚子无名火,正想怼几句,可想到还是正事重要,压着火说:“找你就是姓谭的事,你就说你走不走!”
苗懿坐直了身子,苹果都不吃了,快问:“什么事?”
“出来你就知道了。”苏休遇还要卖个关子,听苗懿说好后,连声嘱咐:“把他塞给你的几个尾巴甩了,人民警察保护得了你。”
苗懿想着吴阿姨正好出去买菜了,惊动不了她,但保镖就麻烦了,随走随跟的命令可是谭玦给他们下的,她苗懿可没面子使唤得动。
脑瓜子转了好几圈才想到一招,叫苏休遇来的时候顺便带点儿东西。
两个小时候后,苏休遇赶到别墅,遵从苗懿的嘱咐翻围墙入内,绕到侧面窗户,悄悄递给她一个大纸盒。
苗懿不忘再次确认:“确定都没毒吧?”
苏休遇“嘶”了一声,扬着脑袋说:“你这是不相信人民警察,都是宠物店卖的,毒牙比我的尽头牙拔得还干净。”
苗懿才放心,费了好大的劲儿把它搬到客厅,打开盒盖把里面的活物全部倒出来,再把箱子往角落一塞,故作惊慌失色地跑到门口,冲着几个保镖大喊:“屋里进蛇了!快去抓啊。”
保镖错愕,跑到屋里一看,中间地板上好几条青色小蛇,正快速滑动身子,在往阴冷角落缩,这下不等苗懿再喊,几个高大汉连忙挽起袖子跑过去,或找棒槌,或徒手去抓。
趁他们手忙脚乱,苗懿抓紧时间开溜,坐上苏休遇的车,一溜烟地驶出别墅区。
没开一会儿,苏休遇就拿着对讲机说:“跟紧了?”
对讲机那边回:“保证完成任务。”
听此,苗懿蹙了蹙眉,侧过身子问苏休遇:“你们跟踪谁?谭玦?”
苏休遇嘴角勾起邪笑,:“带你去好好看看那个男人。”
苗懿心头发慌:“什么意思?”
苏休遇却不说话了,邪邪笑着,把油门一踩到底。
沉寂,车内恍如深夜的坟场一般沉寂,苏休遇轻松快车,苗懿紧握双手,担忧肆生。
车子很快就开出城区,沿着苗懿从未去过的西郊走,就在这时,苏休遇对讲机又响了,对方又气又怕道:“头儿,跟,跟丢了。”
“你说什么?”苏休遇急得坐正了身子,苗懿紧张地望着他。
对方再重复了一遍,并表示:“实在是这边的路太绕了,那个司机车技又好,没绕几个弯,就把我们甩了。”
苏休遇目光转寒,瞟着苗懿,甚觉面子上挂不住,打了方向盘一拳,思索后才问:“最后跟到哪儿了?”
对方说完,苏休遇把方向盘打转,按那个方向找去,不甘心地嘟囔着:“我就不信找不到你!”
苗懿更加紧张了,越往前开,越东张西望起来,十分矛盾的心态,既企图在人迹罕至的山林小道找到熟悉的影子,又怕看到自己所不能承受的。
内心足足煎熬了一个多小时,直至前侧方突现一辆普通轿车,尚在很远的距离,苗懿和苏休遇的注意力都往那处集中,后者把车开得更快,正好在分岔口把那辆车拦下。
苗懿紧随苏休遇下车,苏休遇直接拿着警察证去拍车窗,摇下来一看,果然是熟人。
宋泽一改往日的神采飞扬,全身上下无不像是才从泥地里爬出来的,双目充血,视线冰寒,也不顾来者是不是警察,似野兽般嘶吼:“把你的车给老子挪开!”
苏休遇不会那么听话,正准备探头看个究竟,就被站在后面听出是宋泽声音的苗懿扯开,她急得声音都在发颤:“谭玦呢?谭玦在哪里?”
苗懿真的是半个身子都快探进车内了,没等宋泽回答,就看到后座上斜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是不太清醒的样子。
男的和宋泽一样,一身利索打扮,没一处是干净的不说,还破烂不堪,左手捂着右臂,原本干净的手指此时添了骇人颜色,鲜血正透过指缝,汩汩往外流。
苗懿透过那脏污的面孔认出是谭玦的那一刻,惊得瞠目结舌,但在看到躺在他旁边,蓬头垢面,消瘦无比的女子是消失多日的孟玲时,她双腿一软,差点儿没站稳。
苏休遇看出她不对劲,扶住她去看清里面的人后,也怔了怔,宋泽此时又是一声大吼:“没看见等着送去医院救命吗!傻站在这儿干什么。”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苗懿比苏休遇的反应更激烈,连滚带爬地跑上他的车,哆哆嗦嗦把车挪开,让宋泽扬长而去。
最后紧跟宋泽,把车开回城的还是苏休遇,副驾的苗懿全程接近呆滞的状态,什么失踪案,什么谭玦的真面目,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达市医院,谭玦和孟玲都被推进了急求室,宋泽让护士把自己身上的轻伤处理完后,就和苗懿、苏休遇一起,各怀心思的等在外面。
宋泽最憔悴,自始至终呆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不管旁人,苏休遇不止一次想履行警察的职责先像他了解些情况,但他总是表示谭玦没醒之前,拒绝一切问话。
医生最后诊定,谭玦肩部、腿部,都是皮外伤,由于耽误送医时间失血过多,看着骇人,但万幸没有性命之攸,而孟玲身上的伤口多是抓痕,没什么大碍,只是惊吓过度,暂时昏迷不醒。
苗懿和宋泽一块,一直守在谭玦病床前,期间苗懿也没有问过宋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固执的相信,只要谭玦醒来,什么都会说的。
她坚信,他是好人!
——
谭玦是再一天清晨醒来的,睁眼看着对自己关切备至的苗懿和宋泽,说笑道:“这二十多年好像都没睡过这么好的觉。”
宋泽鼻子发酸,见他想坐起来,忙去摇床,苗懿再给他垫了个枕头,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女人担忧多,话就多,自谭玦醒后,苗懿就没停止过嘘寒问暖,可还没问上几个,病房就被敲响了。
警方得到消息的速度是真的快,赵警官带着苏休遇前来,简单问候了谭玦两声,就转为正题,要他说明下昨日的情况。
谭玦没有推却,缓缓开口:“我和苗懿也算失踪案半个受害者,我们知道要是一日不抓到凶手,自己就有遇险的可能,所以我很早就叫阿泽去查,这次也是有了点消息,就带他一起过去,没想到找到了孟玲。”
赵警官消化了番,细问:“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孟玲的?”
宋泽看到谭玦的气色不太好,帮他回答:“西郊月山底下的一个地下洞穴,里面有很多骨头之类的,孟玲就躺在那堆骨头堆上,我们把她带出洞穴时,遇到了伏击,打斗过程中,谭总为了救我,才受了重伤。”
“那你们看清凶手的长相没有?”赵警官追问。
谭玦和宋泽同时摇头,前者虚弱说:“都是戴了鬼面具的,个个都是练家子,很有能耐,不过我觉得他们也都只是些打手而已,真凶不会轻易露面。”
赵警官点点头,觉得很有可能,苏休遇自进来起就满眼审视地盯着谭玦,这会儿才开口:“你既然查到了消息,为什么不通知警方?独自去找匪徒,谭总,你的胆儿可真够肥的。”
阴阳怪气的口气,饱含讽刺质问的意思,空气瞬间安静,苗懿又体会了一遍昨日车内那种紧张气氛,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谭玦,却见他惨白的脸上渐渐浮起笑意,回说:“苏警官怎么能说我是一个人去的呢,阿泽不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