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玦把苗懿带上三楼,才松开她,面带愠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胡话?”
“胡话?”苗懿觉得好笑,“谭玦,我喜欢你,喜欢得光明磊落,能么能算是胡话呢?难道非要让我像一些腼腆害羞的小女生一样,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却要装模作样说不喜欢,欲迎还拒那些做作的招数,我可做不出来。”
谭玦受不得她炙热澄澈的目光,转过身去,一口拒绝道:“你最好不要对我动其他心思,你知道我美国的同学怎么说我的吗?他们都说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要是和我在一起,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这种话,换从别人口中蹦出来,苗懿顶多当个唬她的借口,但眼前可是谭玦啊,一本正经,比出家人还不打诳语的谭玦!
苗懿不用思考,也觉得这一定不是一句玩笑话。
纵是她再天不怕地不怕,谈及生死也有敬畏,但自从谭玦那日把她从湖中救起后,她就暗暗发誓,就算前方有千军万马,她也要拿出一腔孤勇,陪他闯出条血路来。
“虽千万人,吾往矣。”苗懿浅笑道,语气认真,不容置疑,“只要是你,我就不怕!”
谭玦微怔,心下动然,呼吸都有所急促,苗懿见他一时无话,绕到他身旁,睁开双眼期待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谭玦大惊,下意识地侧开身子,脱口就来:“我不!”
太过急切否认,反而显得有猫腻,苗懿望着他背影偷笑:“你骗人,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拼了命跳下水救我?又为什么先前要不顾一切从苏休遇手里把我拉走?你那么聪明,应该清楚当着全部员工的面那样做,意味着什么。”
谭玦自然明白先前的所做所为无非是向至味轩众人宣布,苗懿有他护着,是他的人,他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贸然行事了,但有种情绪,叫一时冲动,情难自禁!
“因为我是你的天使。”谭玦再次说出了这句话,上次是理由,这回是借口。
苗懿又急又气,大声道:“你不要再来这个搪塞我!”
谭玦少有的心乱如麻,一拳重重地砸在办公桌上,吼道:“我说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苗懿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紧咬着嘴唇,在都快咬出血了才松开,咧了咧嘴,松口道:“好,就算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是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啊,我会努力的,过阵子再来问你。”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转身而去,走得何其潇洒。
在听到她已经走远,谭玦才回头,望着那已经很小的身影,沉重地叹了口气,幽黑暗瞳盛满无尽无奈与哀痛。
紧接着光临这间办公室的是宋泽,他憋住笑说:“照你的意思,白店长已经把最先闹事的小莉小晶开了,也给那些个服务员说得很清楚了,谁要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乱嚼舌头,现在就递辞职信,不然到时候,谁都没好果子吃。”
谭玦坐在老板椅上,手肘扶手,轻捏眉心,闷闷地“嗯”了一声,宋泽又说:“至于厨房那边,我想苗懿应该能应付了。”
谭玦眼眸尤闭,不假思索道:“也去打声招呼。”
能不能应付是一回事,让不让她去应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苗懿回厨房的一路,碰到了好些服务员,异样眼光有,却没有一个敢再说些什么,行至厨房,大老爷们也都在说她的事,有人冲李师傅说酸话:“老李啊,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你儿子,敢情是望着攀上更高的枝头呢。”
李师傅熊熊火起,怒哼一声,举着大锅钏往一边走,哪料正好碰到回来的苗懿,啥话都没有,再次掉头。
苗懿也不解释,挽起袖子去和面。
事实证明,不止女人好八卦,男人也不差啊,从苗懿回来后,嘀咕声就不断,有说她攀高枝的,也有为她抱不平的,开始她不想管,装作没听见,但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严重影响到了她做糕点的心情,“啪”的一声,把面团往按板上一摔,另一边就差要打起来的厨子们才暂停纷乱,望向她。
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倚着桌子,撇嘴无语道:“我就搞不懂了,我不就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吗,师傅们就至于闹上天吗,是,谭玦的条件是好,但你们也不能凭此就说我只是攀龙附凤啊,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只有门当户对的感情才叫爱情,别的都叫居心不良吧?我现在也不说什么哪怕谭玦一无所有了,我也愿意跟着他的话,反正你们也不会信。”
话至此处,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日久,自然见人心。”
说完,她又转身过去,继续揉面。
那些个厨子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多是不知所云,一直没有掺和进去的庄师傅这时开口:“再不干活,下场怕是要和那两个服务员一样了!”
大伙才你推我嚷的各去各位,各做各事了。
宋泽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副与常无异,和和气气的场景,望着对面正在忙碌的苗懿,含笑嘀咕:“我就说这小妮子搞得定嘛。”
但boss的君令,他还是要传到的,找到负责厨房的庄师傅,告诫他,务必把手下管严了,谭总最喜欢清净。
——
下班,苗懿如常去三楼找谭玦,却被告知他已经走了,苗懿无语,腹诽:不就是想躲我吗!同住一个屋檐下,难不成能躲我一辈子!
苗懿乐观,梦想一向丰满,想着回别墅总能见着的,可现实往往就骨感了,吴阿姨告诉她:“阿谭早就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
没法,苗懿只得独自爬上饭桌,开始还有气,没多久就释然了,心想:我就不信我等你不回来。
正想着,门铃就响了,一向都是吴阿姨去开门,可今日的苗懿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没等吴阿姨反应过来,甩掉碗筷就蹭起身子,如饿死鬼赶着去投胎好赶快吃顿饱饭似的,冲到门口,转动把手,扬着灿烂的笑容说:“你终于肯回窝了。”
哪里料,推开门一看,是位白头老人。
苗懿满腹失望,笑容僵在脸上,询问:“您是?”
老人倒把她认出来了,摸着胡须说:“要不是我,你怕是现在还顶着那个老女人的脸呢。”
苗懿才清楚了他的身份,笑道:“原来是严老啊,我听谭玦说起过您,快进来。”
严老随着她进屋,看到满桌热菜,布满皱纹的小眼睛都发光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边说,边很不讲礼地坐到苗懿对面的位子上,吃了一碗饭才想起问:“阿谭呢?没在家啊?”
苗懿没啥胃口,挑着米粒吃,“躲出去了。”
“啊?谁这么能耐,能让他躲出去?”不止严老,吴阿姨和几个保镖都惊奇地望着苗懿。
苗懿撇撇嘴,没说话,严老瞅了她一会儿,看穿一切似的,忽地笑了起来,用筷子指着她点了两下:“红颜多事,红颜多事啊!”
吴阿姨和几个保镖领会后,皆是瞪大了眼睛,苗懿被熟悉的人这么看着,更吃不下饭了,忙着转移话题道:“对了严老,您找谭玦有急事啊?打电话叫他回来呗。”
严老心里倍儿亮,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不就是想让他这个长辈亲自去催谭玦吗。
可依严老老顽童的性子,故意逗她:“也不用找他回来,我就是再来要一份豌豆黄的,那不是你做的吗,有你就行了。”
苗懿还能说什么?洗手做呗!谁让人家是自己的救脸恩人。
她在厨房忙活的时候,严老就倚在门沿边,笑呵呵地和她海聊,苗懿最关心的当然是谭玦,她问:“怎么你们都爱叫他‘阿谭’啊?‘阿玦’不是更好听吗?”
严老丢一颗油酥花生进嘴里,再说:“他小时候没名字,我们都这样叫他。”
苗懿惊得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回头反问:“没名字?”
严老挺习以为常的,又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嘴:“对啊,听说他老爹姓谭,就叫‘阿谭’了,至于‘谭玦’都是他去美国以后自己取的。”
苗懿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不取名字呢?”
严老冷笑:“他小时候待的那个地方啊,没名字比有名字更安全。”
苗懿皱紧了眉头,“那到底是什么地方?谭玦在里面都做些什么?”连名字都不能有……
严老丢花生米的手有所停顿,转而狡黠一笑,说:“想知道啊?问谭小子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