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中的碗“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我的鼻头酸涩，眼睛里面顿时布满了雾气。
就那么沉默了几秒钟，我猛地冲上前，一下子抱住了霍予琛的腰，心脏骤疼。
“为什么？”我抱着霍予琛的腰，将自己的双手用力的环住他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眼角一阵湿润。
“什么为什么？”霍予琛的声音沉了沉，他的双手握住我的双手，往下扯了扯，却并没有回头，而是凉声说道：“赶紧松开手，我现在急着去看签好的合同文件。”
“那，为什么要红了眼睛？”我的喉咙哽咽，抱着霍予琛的手也趁势微微用力。
“……”
霍予琛显然不知道我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睛，所以，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我能明显的感觉到霍予琛浑身一震，原本用力拉着我手臂的动作也顿住了。
我看着冰箱上面映照出的他低了低头，垂眸看着我的手臂环着他的腰，也看着我无名指上一直就没有摘掉的戒指，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我被李翠荣捏的一片红印的手腕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霍予琛修长白皙的手指按住了我那只发红的手腕，双眸幽深，薄唇微微一抿，“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这样坚决的选择我，从来没有想过。”
“……”
闻言，我呆了呆。
我知道霍予琛对我的感情向来没有安全感。
但我没想到霍予琛是这样想的。
也没想到我说留下，留在他的身边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和反应。
我甚至以为，霍予琛会觉得我选择留在他的身边，是理所当然的。
他自己不也说他知道，我终归有一天是要回来的吗？
“就像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爱你爱了这么多年。”
霍予琛蓦然伸手，强硬的将我的胳膊从他的腰间拽了下来。
他没转身，声音却是对着我说的。
“其实，你的心里是排斥着的吧，排斥着我的身份，排斥着霍家的人，可你却终究是因为舍不得我，舍不得这段感情而留了下来，但你心中的结缔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你内心挣扎痛苦，表面上却还要笑着跟我说好。”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原来我的挣扎，我的痛苦，他都知道。
所以，他才会红了眼睛，他这是在为我心疼。
“予琛……”
我喃喃出声，却不知道除了这个名字以外，我还能喊出什么东西来。
他仅仅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就看穿了我的所有，心疼了我的心疼。
“我说的话，你其实根本不敢否认，对吗？”霍予琛这一次终于转过身，他看着我，黝黑深邃的双眸里面酝酿着一团浓雾，遮掩了他心中的所有情绪。
“……”
我低下头，垂了垂眸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看不透他。
却也是真的不能否认霍予琛的话。
我确实是在挣扎，我也确实是觉得痛苦。
因为我背弃了李翠荣，即便她所给我的温暖并不多。
窗外的雨声淅沥，雨势渐大。
我跟霍予琛就这样站在空间不算大的厨房里面，四目相对，僵持良久。
半晌，霍予琛的眼神晃了晃，他突然上前，一把将我搂到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声音有些低沉的响了起来。
“可是，怎么办？我明明心疼这样挣扎痛苦的你，却还是在庆幸你选择留下，明明看着你犹豫徘徊，却还是想斩断你的所有退路，让你留下。”
我安静的听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心脏跳动的频率随着它所说的话一点一点的加快。
我伸手环住了霍予琛的后背，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骄傲的仿佛能够一手遮天的男人，此时此刻竟然显得如此的脆弱，他在外人面前的强大，终究是在我的面前脱下了。
原来，在这场婚姻里面，痛苦挣扎的人不只是我一个，还有他。
“霍予琛，现在，你看着我，听我来说。”我仰起头，看着霍予琛精致的眉眼，一字一句说得坚决，“霍予琛，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爱你，所以，对你的爱可以盖过很多的东西，包括仇恨。”
“……”
霍予琛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光亮，他看着我，薄唇抿了抿。
我知道霍予琛从来没有信过，从来没有信过我对他的喜欢。
但是，我还是想说给他听，哪怕，就只有这么干瘪而无力的一句话，我依旧想要郑重其事的告诉他！
我说我爱霍予琛，愿意为他放弃一切，包括仇恨。
霍予琛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我，薄唇紧抿，眼眸幽深。
我知道，他不信我，从来都不信。
他觉得我的感情就像是小孩子玩的过家家，随时可以扮演出来，又随时可以退出。
我们都不懂彼此，却都自以为是的觉得能看透彼此的心。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对你的喜欢？”我看着他精致如画的眉眼，一字一句说的认真，“你不肯相信我会为了你放弃生我养我的父母家人？你是不是从开始到现在从来就没有觉得我会为了你放弃苏家，放弃李翠荣？”
“……”
像是突然被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霍予琛的唇瓣颤抖了下，眼眸中的光亮也随之黯淡了下去，他别开眼，终究是没再看我。
原来如此，原来霍予琛是真的没有相信过我对他的喜欢。
连辩解都显得无力，我抱着霍予琛精壮的身子，表情十分平静，心中更是细细密密地疼着，可是，我并没有喊疼。
“找人照顾着李翠荣和苏沫年，将她们两个人监禁在一个没办法接触到我们的地方，这一点你能办得到吧，予琛。”我倏地松开了圈着霍予琛身子的手，转过身，低头看着地上白瓷碗的碎片，眼神有些迷茫。
或许这样做了，霍予琛就能多相信我一点了。
“你……”闻言，霍予琛微微皱眉，想说话，却被我突然出声打断。
“我不需要父母，况且，见不到我对李翠荣来说才是解脱，而且，苏老爷子对于我的意义，没有你大，霍家即便吞并了苏家，有你在，也总会给苏家在A市一个一席之地的，对吗？”
我表情平静地回答道。
其实，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的，如果霍予琛能够做到让苏家永不衰败，那么，依附于谁，地位略次于谁，这个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何况——
现在的苏家即便不想被霍家吞并，也会有其他的公司来吞并的，因为，现在的苏家，连一个能够拿的出手的继承人都没有，现在的苏家，全凭着苏老爷子坐阵，一旦，苏老爷子出事了，这个苏家便真的等同于坐吃山空了。
“……”霍予琛抿了抿唇瓣，沉声道：“我不需要你委屈自……”
“予琛，我们回去吧，回去苏家的庄园，继续之前的计划，我们把苏家的权利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吧。”
回去了，就会发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短途的梦境，离开了，也就遗忘了。
生活，一定会恢复如常，我跟霍予琛的生活也一定会像当初所期待的那样继续下去。
再无人能扰，没有李翠荣，没有苏老爷子，也没有秦少倾和戚潇云，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真相和阴谋。
有的，只是我跟霍予琛两个人。
霍予车呢看着我，黯淡下去的眼眸闪了闪，或许他的心中满腹疑问，或许他对我的决定，心里有着抗拒，但是最后，他还是看着我说，“好”。
……
跟霍予琛商量好回去苏家的庄园的第二天，霍予琛便让司机送我们回去。
在下楼之前，霍予琛问我，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帮他把一切都拿下来，真的是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吗？
我站在楼梯口的下面，仰起头，逆光看着那个站在楼梯口上方的男人，我看到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照亮了他的面容，也照亮他眼睛里面的幽深，我抿了下唇，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开口。
“霍予琛，我昨晚没有说梦话，也一直很清醒，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不想要任何东西，也不想要任何人的帮助和宠爱，除了你，也只有你。”
我是认真的，我自然不会离开霍予琛，那么，如果霍予琛想要的是那些东西，我又为什么不能帮他做到？
明明我转个身就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去做？明明我肯定是能帮到霍予琛的，我为什么要推辞或者犹豫？
这个男人啊，是我确定了后半生的男人，于情于理，我都不会丢下他一个人了。
听到我这么说，霍予琛只是眸色微微亮了些许，随即，他微微垂下眸子，一边往楼下走，一边低声说着，要赶紧提着行李出去了，我看着他的侧脸，微微笑了下，然后说道。
“好，你去哪，我去哪，我们，余生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放在身侧的手机突然叫嚣了起来，我脚步一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眉目一皱，随即挂断。
“怎么了？”
霍予琛看着我挂断来电的动作，脚步一顿，随即侧眸看了我一眼。
“没什么。”我扯了扯唇角，在原地顿了一会儿，随即提起行李箱，继续抬脚往前走。
这个电话，我不能接。
霍予琛看着我大步往前走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迟疑了半晌之后，霍予琛才沉声道：“你可以接电话。”
“没必要。”我摇了摇头，“我相信，你会派人照顾好她。”
哪怕照顾好的意思是就地圈禁。
霍予琛又一次眯了眯眼睛，难得的没有再开口说话。
眼角的余光瞥见别墅的大门外的不远处闯进来的一道佝偻的身影，那头顶上夹杂着不少白发的女人，一边不断的打着手机，一边四处的搜寻着些什么，像是在找人。
那人是李翠荣，她找过来了。
她找到霍予琛的别墅，目的不过是想要阻拦我跟霍予琛在一起，这一点，我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手机上不断晃动的来电显示，耳边是不断叫嚣着的手机铃声。
我心一沉，不断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李翠荣，只见她脸色焦急地四处的望着，在我怔愣的瞬间，陡然落入了她的眼底。
李翠荣看见我了！
同样，她肯定也看见霍予琛了！
“顾念——”
我听见熟悉的温柔却沙哑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我想继续往前走，直接上车，却被霍予琛一把拽住了胳膊，我侧眸，不解的看着他，眼神里面满满的都是困惑。
“我说过我不想让你因为任何事情委曲求全，包括为了我。”霍予琛堪堪顿住脚步，看向不断往前跑过来的李翠荣，微微眯了眯眼睛，“如果，你现在都不敢面对她或者其他的什么人，那么。未来的十几年，二十几年，你又该怎样去面对？”
“我有你就够了，不需要面对其他人！况且，我从来都不觉得我现在的选择是委曲求全。”我仰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霍予琛，随即一把拿起地上的行李箱就要走。
“顾念！你今天要是敢跟霍予琛离开这里，你就不要再认我！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母女情谊全部断开！”李翠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我们的面前，不过被别墅门口的保镖给拦住了。
只见，李翠荣一边卖力的推搡着那些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一边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声音有些沙哑的响了起来，“顾念，你客别忘了你姓什么！！你本姓苏，不姓霍！”
意思就是，我跟着霍予琛走了，就相当于承认我的吃里扒外。
可是，那又如何？
耳边的声音就像是歇斯底里的咆哮，我看着李翠荣，看着这个陪伴照顾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眼角微微发红，压抑的平静浮现在了我的脸上，我看着李翠荣有些崩溃的面容，声音镇定自若。
“你说我不懂失去自己心爱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其实我懂，三年前我就懂了，那时候的我无力做选择，但是现在……我可以自己做选择的时候，我想坚持。”
我咬了咬唇瓣，目光扫向身边的霍予琛，他的脸色平静，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被黑衣保镖拦住的李翠荣，眼眸幽深，却并无言语。
“就这一次，请你，为了我以后漫长人生的幸福，放下那些过往……予琛之所以会用那样的方式去对待苏沫年，那也是因为，苏沫年是想害死我的，妈，你不是不知道苏沫年究竟是有多恨我？你也不是不知道苏沫年想要对我做些什么，你只是在她想要伤害我的时候，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我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所有人都要我离开霍予琛，都说霍予琛对我是利用，是占有，并不包括爱，但是，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霍予琛以外，根本就没有人是真的爱我的，所以——
我又凭什么为了她们那些偶尔的温暖，而放弃这个站在我的身侧，一直爱着我的男人呢？
“不是的，念念，妈妈是爱你的！”李翠荣见我脸上的表情冰冷，连忙张口解释道。
我略微一蹙眉，呼吸微微的有些紧张，半晌，我才淡淡笑着说道，“以前，苏沫年对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如果没有人帮她，她自己是完全做不到的，而那个能够不动声色的伤害到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你以前跟苏沫年商量过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的……”
我不在李翠荣的面前表现出来，并不代表我是不知道的，相反——
我只是还顾念我们之间还有着多年来的母女情谊而已，但是——
如果李翠荣还想利用我帮着苏沫年做些什么的话，我是不会在上当的！
“不可能！念念，当初不是我跟沫年想要害你的，我们是被逼的，就是被他们霍家人逼的，你现在跟我说让我放下？！这不可能，除非我死了！否则绝对不会跟他们霍家和平共处！！顾念，你如果现在选择跟他走，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因为，他们霍家人根本就没有心！”
李翠荣面色激动地看着我，随后更像是疯了一样的拍打着上来拦着她的黑衣保镖。
我垂下胳膊，握住霍予琛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翠荣，凉声道：“没什么好后悔的，因为以后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今天的选择买单，而我，从来没有一刻后悔过今天的选择。”
李翠荣倏地脸色惨白的看着我，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濒临崩溃的样子。
我转过身，抬脚就要往停在门口的汽车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不会离开霍予琛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顾念——”身后的李翠荣大声尖叫着，而我再也不打算理会。
霍予琛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从他陡然放松下来的身子的举动之中却很显然的告诉了我，霍予琛其实很在意，很在意我的话，也很在意我是不是留下来。
不过，还好，我选择留下来了，他的在意并没有猜错。
……
回到苏家的庄园之后，一切仿佛真的恢复如初。
苏老爷子依旧每天在他的花房里面修建枝叶，养养花，溜溜鸟，而秦晴依旧是看我不顺眼，甚至比之前还更加的变本加厉，但也可能是因为我成了霍予琛名正言顺的妻子的原因，秦晴对我即便很恼怒，很不满，但，还是不得不给霍予琛一个面子，对我笑脸相迎。
反倒是苏佳，自从上次婚礼一别，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跟霍予琛的面前了，甚至——
我跟霍予琛重新搬回来苏家的别墅之后，也没有再看到过她，听家里面的下人说，她搬走了，在我跟霍予琛结婚的当天，搬走了，具体搬到了什么地方，据说是除了秦晴以外，其他人并不清楚。
三个孩子也被重新接回来了庄园，重新见到阔别多日的我跟霍予琛的时候，三个孩子显得很高兴，不断的抱着我跟霍予琛亲亲，蹭蹭，甚至还缠着我们一直陪着他们，暖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霍子庭依旧留在霍予琛的别墅里面，由霍家那边派人照顾着，衣食住行方面自然不必担忧，我跟霍予琛也会经常给霍子庭打打电话什么的，安慰下他孤单的情绪。
不过，虽然生活什么的一切都过得很顺，但是，今天的我，却是格外的不一样。
A市虽然已经步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可是清晨的风还是很凉的，尤其是像我这种还没睡醒就被通知站在门口吹冷风的女人，这凉风真的是可以分分钟就将我吹倒的！
“太太，霍先生说让您在这里等他。”
新来的保姆张嫂，站在我的身侧，看着我打算一点一点退回到房间里面的样子，倏地出声提醒道，虽然语气恭敬，而是那张脸上分明是监视的表情。
我抱了抱自己的胳膊，有些蔫蔫的垂了垂脑袋，百无聊赖的等着霍予琛快点出来见我。
也不知道霍予琛今天抽什么风了，大早上的，晨跑的人都没起床呢，就一把把我给拽了起来，还让别墅里面留夜的所有佣人集合，派了个新来的不熟悉别墅布局的保姆看着我，生怕我进别墅一步。
不过，霍予琛这次倒是知道屏蔽秦晴他们，弄的神神秘秘的，还有点让人心慌慌的。
这防备的样子就跟防贼似的，要不是结婚证上明晃晃的写着霍予琛，顾念的字样，我真的怀疑，跟我结婚的男人是另外一个。
“好冷……”我打了个寒颤，心里越发觉得霍予琛变了。
以前的时候，我就是打个喷嚏，霍予琛都能紧张个半天，怎么一结婚，同床共枕了还没几天，霍予琛就开始让我站门口吹冷风罚站了？
婚姻是座坟墓，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现在知道冷了？”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
我身子一僵，倏地转身，只见身后，一个修长的身影慵懒随意的抵着别墅的大门，双手抱胸，睡衣微微敞开，露出了里面精壮的前胸，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脖颈，刚毅的下巴，英俊的脸上轮廓收紧，薄唇微微抿着，眼眸精致如画，十分完美的黄金比例。
不过要说这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来人脸上足以冰冻三尺的表情。
我看着霍予琛，突然觉得周身寒气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