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颤抖沙哑的惊人，我努力想要维持住的微笑伴随着眼泪的汹涌而至，溃不成军。
“一路顺风。”他没有转身，安静的顿住了自己的脚步，却又在话音刚落的时候，抬脚继续往前走了下去。
“嗯，我会一路顺风。”我愣了一下，黯然的站在原地，我望着霍予琛的背影，露出了一个苍白而安静的笑容，我想我的笑容一定很难看，但是，我心里也清楚的知道我那望着霍予琛的目光里面，夹杂着的是满满的爱意和清澈温暖。
嗯，霍予琛，我等你来日本接我，你不来，我不走。
视线逐渐模糊，那个人的身影也终于淡出了我的视野，最后消失不见。
他留给我的，只有一张去日本的机票，一份护照，一个行李箱，还有那虚渺的自由。
而我留给他的，却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情和思念。
我们两个究竟谁付出的多一些，谁付出的少一些，已经没有了任何争论的意义了。
因为我们的关系可能……
要到此止步了。
他转身离开，而我也要转身离开。
自此平行。
……
飞机起飞，缓缓升至万里高空，这期间，霍予琛都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而我，哪怕心里十分清楚这个人不会再出现了，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对那个人充满了期待。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飞机平安着陆的那一瞬间，我慌里慌张的开机，想要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后悔了，在这之间给自己打过电话，或者让我打给他也好，哪怕到最后也只是听一听他的声音。
犹豫的瞬间，电话就已经被我拨了出去，手心里面很快便沁出了一丝薄汗，一脸紧张的等着电话那边的人接起电话。
“嘟——嘟——嘟——”
“顾小姐，这边。”有人来接机，看样子应该是别墅里面的司机。
我看看那司机高高举起来的手，再看看自己手中已经被挂断电话，我扬了扬唇角，笑容有些苦涩，霍予琛现在，就这么讨厌我了吗？讨厌到连我的电话都不肯接了吗？
那司机见我明明看到了他在挥手，却依旧一动不动的样子，有些古怪的冲着我走了过来。
而我，垂眸看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抿了抿唇瓣，果断的固执的再一次拨了过去。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被人挂断。
再打，再挂。
再打，再挂。
我跟霍予琛就像是两个在比赛的人一样，谁都不肯先认输，都固执的在消耗着彼此的耐心，他在等着我不再打过去，而我在等他耐不住性子接电话。
到最后，我输了。
因为，霍予琛关机了，彻底的让我联系不到他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名字，有些微微的失神。
“顾小姐，顾小姐？”那司机在我的面前摆了摆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手挠了挠后脑勺，一手尴尬的接过我手里面的箱子，看着我失神的样子，没忍住，开口道：“顾小姐，您怎么了？”
我恍过神来，看着司机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是啊，我怎么了？
霍予琛不接我的电话，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失望？
这种忽然失去联系的惶恐像是密密麻麻的藤蔓将我缠了个彻底，或许……
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霍予琛会以这样的方式彻底的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他一向的强权控制早就深入骨髓，以至于我却忘了，霍予琛也是个果断异常的人。
我扬了扬头，看着机场中央来来往往的人群，我摇了摇头。
那么，霍予琛，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顾小姐？”司机提着箱子，看着我，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下意识的就要掏手机打电话。
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司机掏手机的动作，我倏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道：“你要给谁打电话？霍予琛？”
那司机被我过于激动的表现给吓了一大跳，他慌忙的摇了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好半天才举了举手机，解释道：“是，是我，我老婆给我打电话，我……我没想接的……”
我一愣，眼睛里面的光亮一闪而逝。
我想，面前的这个司机大概是误会了我反感他上班时间打电话，所以才会这样结结巴巴的解释吧，可是……
谁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希望，霍予琛也是因为在工作，因为在开会，所以才不能接我的电话。
因为，这样，至少还有回复我的机会和可能。
但是，怎么可能呢？
在霍予琛那里，我比工作重要的多，他曾经为了我干脆在书房里面办公，为了白天多陪陪我，甚至成宿成宿的熬夜，有的时候，还会推开所有工作，特地陪我和三个孩子出去玩……
这样的霍予琛，怎么可能因为工作而不接我的电话？
只能说——
他或许是真的不爱我了吧。
“顾小姐，现在要走吗？别墅里面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司机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的脸色，揣摩了好久才开口。
顾小姐……？
我垂了垂眸子，这些帮佣的改口速度可真让人咋舌，我跟霍予琛，明明还没有结婚，就已经在这些帮佣的眼里，从霍太太一瞬而变为顾小姐了。
“走吧。”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心神俱疲。
那司机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见我松口说走，便连忙点了点头，提着行李箱根在我的身后往外面走，步子有些急切。
郊外别墅：
曾经畅想过跟霍予琛一起出来旅游，居住的生活，现在却只有我自己。
桌子上的菜色很好，都是些我爱吃的中国菜，保姆也安排了好几个，司机也有，别墅里面干净得一尘不染，卧室立面更是我喜欢的暖色调，终于再也不用配合霍予琛的冷色调了。
可是，为什么心底会压抑的呼吸不了？
“你们走吧。”我坐在餐桌前面，望着面前的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色，半点胃口没有。
“顾小姐，是这饭菜不合口吗？那您喜欢吃什么，我再去准备……”那保姆见我一副食难下咽的样子，脸色有些白，立刻就要把桌子上的菜给撤下去。
我一把按住那人的手，摇了摇头，“不用，这些菜就很好，我很喜欢。”
“那为什么还要……”那人脸色白了白，似乎很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饭菜做的很让我满意，她却还是免不了要被人赶走的结局。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面露难色，十分紧张的样子，想了想，解释道。
“我不习惯有人这样照顾，我自己也可以照顾好自己，所以，并不是你们的错，我不需要保姆，不需要司机，不需要保镖，我需要的只是……”霍予琛而已。
“可是，我们……”司机率先开口，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
我抿了抿唇瓣，压着嗓子道：“你们放心，我会安排好你们回国，你们回去依旧会有工作，我出两倍的工资，你们回去照顾霍予琛。”
听到我这么说，饭桌周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是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怎么？嫌两倍的工资少？”我皱了皱眉毛，手指装作不经意的敲了两下桌子，淡声道：“那，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可以……”
没等我的话说完，就有人按捺不住地开口了。
“顾小姐，请你别为难我们了。”
司机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面露难色的看着我，局促不安的说道。
为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拧眉，心里缓缓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是不是霍予琛他……对你们说什么了？”
“这……？”那司机转过脸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咬了咬牙，半天才回答道：“霍先生什么也没说，顾小姐，我们是自愿留下来服务的，希望，希望顾小姐不要赶我们走。”
我敲着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挑眉，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一排人。
自愿留下来服务的？
不想走？
意思是……要留下来，方便监控我？
嗯，一定是这样的，因为，如果不是如此的话，那些靠工资生活的帮佣，在我出两倍价格的同时，就不可能不动心。
“给霍予琛打电话，现在。”我站直了身子，双手按着餐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这个眼神慌乱的男人，道：“我知道，你们可以联系到霍予琛的。”
就这样把我不明不白的丢在日本，让我回来自己生活，霍予琛你总是要给我一个理由的，哪怕那个理由是不爱了。
“……”司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跟我僵持了好一阵才把手机给掏了出来，在我目光的逼视下，开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键。
“嘟——嘟——嘟——”电话被成功的拨了过去。
这一次，电话没有被挂断。
“太太吃过饭了？”电话里面低沉优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性感迷人，也让我原本强制镇定下来的心又再一次提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等着电话那边说话。
我对着司机抬了抬下巴，无声的对了口型，说话。
那司机咽了咽口水，用眼睛小心翼翼的瞅着我，结结巴巴的对着电话那边的霍予琛说道，“没，没吃，顾小姐她……”
“她怎么了？”熟悉的焦躁声音，带着点说不上来的性感魅惑。
“你不在，我吃不下。”我一把从司机的手里夺过手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吃过饭了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
意识到霍予琛可能会挂电话，我直接开口，丢给他威胁性的几个字，“霍予琛，你要是挂了电话，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找到我，是，你确实可以只手遮天，也可以天罗地网的罩住我，但是，霍予琛，嘴巴是我自己的，我也能饿死我自己。”
“顾念！”咬牙切齿的声音，却在强势的语气里面夹杂了些许的无奈，那无奈的语气很轻，可是，我却仍旧是分辨了出来。
我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你吃过饭了吗？”
中日时差有一个小时，现在是日本时间的一点左右，那么，在霍予琛那里就是十二点了。
“顾念！”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像是自虐上了瘾，听到这样气急败坏的声音，我竟然觉得开心，我握着手机，点了点头，道：“嗯，我在呢，我就在这里，霍予琛，你什么时候来日本接我？”
“不接！”霍予琛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是隐隐的却没有那么冷淡。
我牵了牵嘴角，笑道：“没关系，那我们就煲电话粥，一直煲到你肯来接我为止。”
“顾念！”霍予琛的呼吸有些沉。
“都说了我在了，霍予琛，你中午有好好吃饭吗？有喝粥吗？”想到霍予琛会胃疼的毛病，我下意识的问出口。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开口。
霍予琛不说话，我也不在意，只是看着窗外的云彩，天空，微微的发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还没吃，从下飞机到现在，我什么东西也没吃，我吃不下，也不想吃……”
“那你现在是想饿死你自己，然后，让我去给你收尸？！嗯？”霍予琛的声音有点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太久而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我抿了下唇，心中暗暗难受着。
“我想喝你煮的粥了，这里没有，所以，我要等你来，才能吃得上。”我抿着嘴，轻声说道，耳边是霍予琛熟悉的呼吸声，温暖而充满了魅惑力。
这是我在来日本之前，每天都能够听到的声音，如今——
却也只能隔着屏幕，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去回忆。
“你这是在威胁我飞去日本？”霍予琛在那边反问道。
“我没有威胁你，你可以不来，反正挨饿的是我，活不下去的也是我。”
我开口，举着手机往门边走，企图将门关好，我不喜欢我跟霍予琛的对话被其他人听了去，一点也不希望，最主要的是，我想他，很想很想他……
“你这还不算是威胁？顾念，你真的是越来越会玩文字游戏了，你现在立刻给我坐下吃饭，如果半小时之内你没吃完，顾念，比我更快到日本的会是我的病危通知书！”
“不吃，我已经……”我打开别墅的房门，脚步刚刚挪动了一下，抬头的瞬间，倏地对上了一双鄙夷万分的眼睛，手机骤然从手心里面滑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砰——”
“喂？顾念？顾念！”
“喂……？”
我傻站在原地，看着门外的人，彻底的愣住。
门外站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的李翠荣，她的手腕上缠着绷带，看得出来，那里应该之前是受过伤。
——你确定不去看看她吗？听说，她自杀了。
之前霍予琛似乎跟我说过，李翠荣闹自杀的事情，那么——
她手腕上的绷带应该就是最好的自杀证据了吧？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李翠荣拼了死也要跟霍予琛闹下去呢？
见我没有反应，只见李翠荣睁着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看了一眼因为我突然失力而掉在了地上的手机，听着电话里面传来的熟悉的霍予琛的声音，李翠荣果不其然的皱了皱眉，嗓音沙哑的斥责。
“你居然还在跟他来往？！”李翠荣的声音很大，让我原本失神的思绪逐渐的回来。
我手一抖，恍然想起来我还在跟霍予琛通话，下意识的蹲下身子去捡手机，却发现手机上面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了，页面停留在了通话记录那里。
13点35分。
霍予琛再一次挂断了我的电话，而我跟霍予琛之间的通话时间却只有三分十二秒。
“呵！”我苦笑了下，将地上的手机握到了手掌心里面，然后没事人似的站起来，看着李翠荣那张异常消瘦的脸，看着她灰白的眸子和越发苍白鬼魅的脸色，低低的唤了声。
“你来了……”
“你还知道我是谁？！我还以为你脑子里满是那个霍予琛了！！”
李翠荣狠狠的瞪了一眼我手心里面的手机，甚至连想都没想直接一把夺走，随后用力的丢向了别墅外面的小道上。
对于李翠荣的这一系列幼稚的举动，我只是看着，也没说话，心里默默的想着，又要再换一块手机了吗？
身后从客厅里面跟着出来的司机，伴随着那手机丢出别墅大门的瞬间，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咻”的跑了出去，脸上那心疼万分的样子太过明显。
我这才想起来，哦，那不是我的手机来着。
李翠荣看着那司机的背影，刚想张口，就被我打断。
“要进来喝点茶吗？哦，我好像应该先问问你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介不介意一起吃一点？”我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似的，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前的人，看着面前这个原本一直被我称作母亲的人。
李翠荣眯了眯眼睛，看着我，脸上的憔悴依旧，却已经不像之前第一次见面那样灰败，半晌她才开口，“顾念，你知道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吃饭吧，我饿了。”我微微斜了斜身子，方便李翠荣进去，也方便看那个司机一脸生无可恋的抱着手机，就差痛哭流涕的样子。
我歪了歪唇角，看着李翠荣，道：“其实，予琛把你照顾的很好，如果不是你几次三番的想逃走，想自杀，或许，你现在依旧是高枕无忧，随心所欲的做事的……”
霍予琛虽然找人看着李翠荣，但是，却从来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
即便李翠荣现在的身形依旧消瘦，可是脸上那种越来越明亮的神情却隐瞒不了任何人，这只能说明，在离开我，由霍予琛找人照顾着她的这些日子里面，李翠荣的精气神越发的好了。
李翠荣仅仅只是看着我，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率先迈开步子走进别墅，不在于我对视，我看着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的保镖，抿了下唇瓣，转身也进了别墅。
霍予琛一直在派人保护着李翠荣，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即便是从来没有去看过李翠荣，我也异常放心霍予琛的人会照顾好她。
桌上的菜我一口没用，却被李翠荣一声令下全部都撤走了。
我拉开椅子，坐在了李翠荣的对面，看着李翠荣对着那群帮佣吩咐，“小念喜欢吃甜的，给她做个拔丝地瓜，我看到厨房还有香蕉，再做个拔丝香蕉，还有杂米粥，小念不喜欢喝单一口味的白粥，多放几种米，掺起来煮……”
我看着李翠荣像一个温柔万分的母亲一样吩咐着帮佣做那些时间久远到我也记不起来的日子里面，我所爱吃的东西。
等她吩咐完了之后，我才发现，李翠荣没有点她喜欢吃的东西，我抿了抿唇瓣，将自己困惑的目光投向她，她牵了牵嘴角，笑道：“你知道的，从小就照顾你们，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喜好，脑子里面能记住的不多。”
“可偏偏就是记住了霍予琛对苏沫年做的那些事情，对吗？”我开口，轻松地替李翠荣把后面的话说完，随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轻声道。
李翠荣记不住霍予琛对我的伤害，却能够清晰地记着霍予琛对苏沫年的伤害。
这其中的察觉和心酸，自是不必言说。
我将帮佣端上来的茶杯递到了李翠荣的手里，视线落在了被擦试的干净的餐桌上，斜对角的位置，曾经是霍予琛最喜欢坐下来吃饭的位置，我淡淡一笑，开口道。
“可是，你也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口味早就变了，我不喜欢吃甜，不喜欢喝杂米粥，喜欢清淡，喜欢喝茶，喜欢白米粥……”
我变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比的孩子了，从我选择嫁给霍予琛的那一刻开始，从我知道我不是李翠荣的孩子开始，从李翠荣为了苏沫年，而一次又一次将我推向深渊开始。
我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