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冷然的看着那个司机，随即，淡淡的挑了下眉毛，“带她走吧，软禁起来，不要让她在出现在我或者霍予琛任何一个人的面前。”
司机点了点头，看着我，有些困惑的问道，“那要软禁多久呢？”
软禁多久……？
我歪了歪头，抿唇道：“到她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吧。”
李翠荣倏地瞪大了眼睛，不住的挣扎，尖叫，“不要，顾念！！我是你的妈妈，我把你养这么大，即便我真的做错过什么事情，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
“……”我没说话，有些木然的站在那里。
李翠荣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为了一个人而疯狂也没有错。
但是，我做不到有危险在霍予琛的身边，而无动于衷的，防患于未然，是我现在能够做到的最好的一点。
“就算我真的跟苏沫年对你做了什么，那我对你不好吗？小念，你平心而论，我对你不好吗？你不能为了一个霍予琛就不要妈妈了啊，我是妈妈啊！！你这样做，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司机皱眉看着喊得歇斯底里的李翠荣，视线缓缓落到了我的身上，我扭过脸点了点头，默许了司机的行为。
很快，在司机用力的一击下，李翠荣安静了，整个别墅也都安静了。
我走上前，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李翠荣那饱经风霜的面容，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难受着。
对不起，我又为了霍予琛做了一次刽子手，对不起，我必须要保护好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爸爸，所以，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你叫什么？”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李翠荣因为挣扎而散落的头发给她别好，然后漫不经心的问着司机的名字。
那司机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张口回答道：“赵伟。”
“嗯，我把她交给你了，照顾好她。”我将自己的手从李翠荣的脸上抽了出来，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淡声道：“她想要什么尽量满足，除了……自由。”
赵伟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即递给我一张纸，哑声道：“小姐说，妇产医院这一家比较好，如果要手术，小姐也方便打点一些。”
赵伟口中的“小姐”是谁，我心中清楚。
看着赵伟的那些不熟悉的漏洞，我便猜测出来了，他应该是戚潇云派来这里的人。
上次，李翠荣说我并没有怀孕，但是——
我并没有相信李翠荣的话，而是私下里面又偷偷去做了检查，结果——
我怀孕了。
知道我怀孕的那个瞬间，我便彻底的陷入了一阵儿迷茫的海洋。
我无法抉择肚子里面这个小生命的去留，也无法给我自己一个很好的解释和解脱。
我将那张纸捏在手心里面，紧紧的捏着，半天之后才猛地松开手指，那张纸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我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道：“你们走吧。”
赵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抱起沈清就往外面走。
我闭了闭眼睛，对着即将迈出大门去的丁力说，“回去告诉戚潇云，她这次派来的人我很满意，逃婚的事情，我会助她一臂之力。”
赵伟微微点了下头，走了。
我扶着餐桌缓缓坐了下来，桌子上摆着的都是那些李翠荣以为我喜欢吃的东西。
曾经喜欢吃的东西，现在在吃到嘴里，已然不是当初的味道。
这一点，人也是一样的。
时间久了，谁也不会记得谁，那些怨恨和欣喜，终究有那么一天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的一干二净。
我端起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茉莉茶放到唇边，小口的喝着，视线却落到了那张写着妇产医院地址的纸张上，有热热的东西氤氲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天，回到了第一次知道我怀孕的那天。
知道自己怀孕那天是跟霍予琛回家后的第二天，虽然李翠荣一直说我并没有怀孕，但是，我总是觉得身子不舒服得厉害，经常会有恶心想吐的感觉，我以为还是因为之前的心理问题，所以，私下里派人去药店拿安眠药的时候，下意识的让人顺便带了试纸回来，想要测试下是不是怀孕了。
结果真的怀孕了。
可是，因为霍予琛看我看的严，我也没怎么去过医院检查，但是，用试纸测验了几次都是怀孕的结果。
我这才确信，在跟李翠荣见面的时候，我那次晕倒送医院，在昏迷之中听见的声音是真实发生的。
我真的怀孕了。
那天，李翠荣是骗了我的，其实，怀孕的人不是隔壁的病床上的人，而是我。
那一刻，我的心情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激动，欣喜，纠结，还是空白，我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就是那天我仰躺在床上，摸着平坦的肚子整整一个下午。
那样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的样子，就像是在通过一层肚皮去触摸那个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一样，轻轻地，温柔的抚摸着。
心里不住地想着，这里，有着我跟霍予琛血脉相连的孩子。
可是，可是——
另一方面，我又是绝望而难过的，这个孩子，纵然我和霍予琛都是如此喜欢，但是——
我不能留下他。
我不能让霍予琛身陷到这种危难之中，不能让他为了我和孩子，而腹背受敌，各种被人威胁。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刚刚医生所说的怀孕是……难道，我怀孕了吗？
——不是，不是你怀孕了，是……是你隔壁床的那个小姑娘，医生误会了，以为我是那个小姑娘的妈妈。
……
上一次，跟李翠荣在医院的对话，一点一点的在我的脑海里面无限放大。
李翠荣根本就不打算告诉我孩子的事情的，再加上，后来检查过后，我便更加确信了李翠荣想要利用我肚子里面的孩子做文章的事情了。
那天，我看着自己的诊断结果，表情十分冷静，但是，心却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事情其实并不难想象，前后的思路理清之后，我就瞬间明白了究竟为什么李翠荣会这样恨霍予琛，这么恨霍家。
我有些庆幸，庆幸那时候的我选择站在霍予琛的身边，不然，得知真相以后，我一定会是伤害霍予琛最深的那个，到那个时候，我想，恐怕就是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因为，试纸的可信度终究不如医院，所以，我还是想办法偷偷的去了医院，秘密的检查了一下，结果——
我确实是怀孕了。
我那天坐在医院的长廊上，一下又以下的摸着自己的肚子，默默地出神。
这个孩子，不能留，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霍予琛。
可我却不知道怎么样打掉他，才能在不触动霍予琛的状态下进行，尤其是在我最近孕期反应这么明显的时候，想要不动声色，根本难于登天。
我跟医生做了约定，不管以后谁陪我来，结果一律是没有怀孕。
至于之前在婚礼上收到的恐吓电话，我则暗地里派人去查。
没想到，我前脚刚刚布置好了一切，后脚就被霍予琛带着来到了医院。
在车上的时候，看着霍予琛眼睛里面那种急切激动地神色，看着他喋喋不休的争论着孩子的事情，想起他亲手一点一点布置好的婴儿房，想起他每次逛街，一定会到婴儿区去给根本没影的女儿买玩具……
我的心里是打了退堂鼓的，我困惑了，也犹豫了。
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一个生命，是我跟霍予琛相爱的证明。
像霍予琛一样，我也很爱他，可是我必须要拿掉他。
医生在回答我是否怀孕的时候，霍予琛不断地想方设法的支开我，甚至蒙住了我的眼睛，捂住了我的耳朵，就是不想让我听见答案。
我知道，霍予琛是在紧张，紧张我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可是，霍予琛并不知道的是答案我早就清楚了，而他也将按着我给的答案走下去。
当护士颤颤巍巍的告诉他我没怀孕的时候，霍予琛气的跳脚，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想着，他的心里肯定是更加不舒服的。
在我查出来婚礼上那个恐吓电话是谁发给我的之后，戚潇云却主动找上门，她让我帮她逃婚，逃一场她期待已久却不得不走的婚礼，我看着她，想拒绝，却没办法拒绝。
因为，她抛出了一个让我永远没办法拒绝的事情，她说这世界上总会有霍予琛办不到，而她能够办到的事情的，没错，她有。
从那个婚礼上的恐吓电话是谁打过来的，就可以看出来她的本事。
我决定帮她，甚至把我打算流掉孩子的事情也告诉了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惨笑着看着我，道：“顾念，少倾总说你傻，其实你一点都不傻，你这辈子唯一不精明的时候大概就是遇上霍予琛的时候。”
我浅浅一笑，淡声解释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很庆幸我那时候的不精明，何况，我这辈子其实一直不精明的，遇上霍予琛之后，我的生活才多少有了点好转，对待不同的人和事，才有了点正常脑子而已。”
戚潇云摇了摇头，“可在那之前，你都将自己的心保护的很好。”
闻言，我一愣，随即，淡淡的笑了起来，是啊，再遇上霍予琛之前，即便我喜欢着宋放，跟他结婚，那也只是因为合适，而不是因为——爱情。
戚潇云也笑，她端着一杯热奶茶，看着站在人行道上不知道在找什么的秦少倾，目光有些暖，轻声道：“我也是，遇上他的时候也是我最不精明的时候，顾念，我们都一样，不过，你比我幸运，因为，你爱的男人恰好也爱你。”
我没说话，因为爱情的各种甜蜜或者心酸的滋味，除了自己没人能够感受到。
……
“砰砰砰——”房门被人大力的敲了一下，也顺利地将我出神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我看着走进来的帮佣，蹙了蹙眉毛，道：“什么事？”
“刚刚新来的那个司机好像抱着……”那帮佣明显有些局促不安，她搓了搓手，好半天才继续接上，“顾小姐，那是……”
我见她的视线落在了我的手边，便猛地将那张有着地址的纸张给反手盖住，随后正色道：“那人只是个朋友，刚刚有些低血糖，我就让司机送她走了。”
那帮佣点了下头，转身就要出去。
我叫住她，冷静的开口，“这件事情，我不希望霍予琛知道，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吧？”
那帮佣的脚步一顿，看着我，郑重其事的点了下头，然后迅速的离开了。
我捏着手心里面的那张纸，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也强制性的压制住了内心的那种恶心的感觉。
云非，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瞒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戚潇云介绍的那家医院技术确实不错，孩子流掉的时候，我哭了，泪水打湿了半个枕头，却也只是哭了。
我不会允许有任何的可能去伤害到我的孩子或者霍予琛，哪怕……
这一切，需要我用命去换。
我躺在医院里面，对外宣称我是感冒住院了，家里的帮佣都以为我只是小小的感冒，住院观察；公司里的人也只知道我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突然住院了。
除了我和戚潇云，没有人知道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住院。
“我以为拿掉孩子这件事情，你还会再犹豫两天的。”戚潇云给我往后背的地方靠了一个枕头，手里给我拿着削好的苹果，有一口没一口的自己吃着，吃的是津津有味。
“没什么好犹豫的，毕竟是早晚的事情。”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
“真的？”戚潇云半信半疑的看着我，语气摆明了不肯相信我所说的话。
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戚潇云一动一动的嘴巴，半天没见戚潇云又给我削苹果的打算，只能叹了一口气道：“我以为你至少会在意一下病患的，比如说现在。”
戚潇云睨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认真，嘴上振振有词的说道：“你现在不能吃凉的，这苹果太凉，我是为了你好。”
“那在我的面前这样吃东西，你真的觉得好么？”我有气无力地抬了下手，眼睁睁的看着戚潇云把没吃完的苹果丢到了垃圾箱里面，然后双手一摊的看着我，“那好，现在没了。”
“……”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想是想到了什么，我看着戚潇云，问道：“霍予琛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来到日本这么多天了，霍予琛根本就没有给我打过电话，连一条短信都没有，而我给他打的电话，不是被挂断就是暂时无法接通，要么就直接关机，我发给他的短信，微信也大部分都石沉大海。
在这里我每天所能接触到的信息，顶多就是总部又下达了什么新的规定，老总又颁发了什么福利，其他的一概不知。
“怎么样？”戚潇云挑了挑眉毛，伸出手，掰着手指数了数，道：“过的应该还不错吧，从你离开之后，我有意无意的遇见了他七次，其中有六次半他都在喝酒。”
“六次半？”我皱眉，霍予琛又酗酒了？说好的好好照顾自己呢？
“对啊，第七次的时候，他似乎是在应酬来着，不过脸上没什么表情，见谁都是一副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戚潇云说道，“哦，对了，前几次，我还见他睡在了汽车里面，还是我跟秦少倾把他给揪出来的。”
“……”
睡在车里？
不会出事吗？
我的眸子暗了暗，垂眸看着放在被子上的我的手指，抿唇不语。
“而且，霍予琛似乎也不怎么出席那些抛头露面的活动了，就算现身，话少的也真是我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顾念，他折磨自己折磨的挺厉害，比对待商业上的对手还要狠辣。”
戚潇云在跟我成为盟友之后，说话什么的，也变得不计较，不拘束了起来，一般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瘦了吗？”半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
“瘦了，而且脸色也苍白了不少。”戚潇云拖着自己的下巴，用力的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唔，我听说，现在苏家的别墅里面消耗最快的东西是酒。”
“……”
酒？霍予琛的肠胃不好，却嗜酒如命现在？
我的心一紧，不知道要怎么表达现在鼻头酸涩的感觉。
霍予琛，在我离开之后，过得并不好。
可即便是这样难受，他也不来日本接我回去，更不让我自己回去。
他不想让我再挣扎，却让自己深深的陷入了挣扎之中。
“哦，对了，听说你们已经彻底离婚了？”戚潇云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打了什么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抿了抿唇瓣道：“先声明，我这可是道听途……”
“是真的，他已经把离婚协议书邮寄给我了，不过，我没签。”
闻言，戚潇云皱眉，不解的看着我，“为什么不回去？把你所知道的真相都告诉他，他肯定能理解，而且也不……”
“我等他来接我。”我出声迅速的打断了戚潇云的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半晌才继续说道：“他不信任我，他觉得我选择留在他的身边是一种折磨，他觉得在我的心里，好像任何人都比他重要，不管是李翠荣还是苏老爷子。”
戚潇云困惑不解的瞅着我，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霍予琛不信任我，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对此，我无计可施，现在如果这一次的误会，能让他察觉到，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他的话，我愿意就这样赌一把，况且……
“可是你这样的话，万一没有处理好，不会引火上身？霍先生不会大发雷霆吧？”戚潇云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像是预见到了霍予琛发怒的样子，嘴巴瘪了瘪，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我垂眸看了一眼十分平坦的小腹，那里原本鲜活的小生命已经不存在了，我微微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草地，淡声道：“潇云，霍予琛对我来说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除了我，不会有人清楚。”
所以，哪怕这一把赌局的结果是霍予琛得知真相后的大发雷霆，我也必须要奋力一搏。
这种彼此之间不够信任的状态，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戚潇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顺着我的视线往外面看，声音有些轻，道：“我怎么会不理解呢？有些人深入骨髓而不自知，在剔除的时候却痛的挠心挠肺。”
我一笑，我怎么忘记了，戚潇云跟我是一样的人，我们两个也算是殊途同归。
不过，不一样的是她爱而不得，我爱而可得。
戚潇云这次来日本是瞒着秦少倾来的，所以没有待几天她就走了，她走的那天，我正好出院，不顾戚潇云的拒绝，去机场送她。
当我重新置身于机场的大厅的时候，曾经被霍予琛强制送走的那一幕便又一次回放在自己的脑海之中，那天霍予琛那种决绝的眼神，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浑身针扎似的疼。
戚潇云走了，走的意气风发，她从来都是那种像风一般的女子，随性之至。
我转过身，慢慢地往回走，手上却握着手机，思忖着今天应该给霍予琛发点什么内容的短信过去。
正想着要发送的内容的时候，衣服的一角突然被人扯了下。
我下意识的回头，正对上了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是个孩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这是……谁家的孩子？
“阿姨……”小姑娘瘪了瘪自己的嘴巴，抓着我的衣服一角，一脸委屈的看着我，小声道，“我找不到我妈妈了，你能帮我找找我的妈妈吗？”
我愣住，环视了机场一圈，如果在机场跟自己的家人走丢的话，那确实不好找，得去广播站了。
不过，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多人里面，就单单来找了我帮忙？
心中虽然困惑，但是，我还是蹲下了身子，对着小姑娘说道，“在哪里跟妈妈分开的啊？阿姨带你去广播站，广播一下就好了……”
话落的瞬间，我便想带着这个孩子去广播站，可是，小姑娘不愿意，她摇了摇头，白嫩的小手指着机场的外面，说道，“妈妈去停车，然后，不见了。”
所以，小姑娘的妈妈现在还在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