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用手紧紧捂住嘴巴,看向娘子手中的银簪打了个寒颤。
娘子……娘子她……真的杀人了?
她声音颤颤,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惶之色:“娘、娘子……刘嬷嬷她……”死了?
……
前院里。
秦昭清在一片欢悦的锣鼓吹奏声里下了马。
因着今个大喜,又遵玄纁礼制,他穿了一袭玄色为底、浅绛红交领,银丝封袖的大带广冕,脚上踏同样的玄色绣喜纹靴子,玉冠束发,英眉淡挑。
越发显得身姿英挺,气度不凡,看得前来道喜的宾客们不住点头称赞。
“陈家四娘真是个好命的,得了如此才貌俱佳的郎君!”
“那可不,听说这秦郎君可是连中三元的大才子!日后的前程……不可估量。”
……
众人议论纷纷,秦昭清听了心头得意,脚步生风地跟着喜婆子往里走。
这厢,陈四娘在五全妇人的引导下,踩着细碎莲步迈入了正厅。五全妇人递了甜茶到她手里,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陈四娘藏在坠穗喜帕下的一张小脸娇羞通红,眼底却闪过得意之色。
秦昭清自是好郎君,不然她也不会央着母亲想方设法给自己谋了来。这样的好郎君,要真跟那傻儿结了亲,岂不是可惜。
秦昭清望着陈四娘,脸上也露出浅浅地笑意。
又想到那日她躺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啼的模样,心头一阵火热。
正待他想上前,却忽然听得门外一片嘈杂,一道尖利的惊呼声传来:
“哎呀六娘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秦昭清的手顿时一抖,六娘子?
陈六娘?!四娘不是说她死了么?
他倏地回过头,便看到一袭单薄鸦青衫子、面目脏污发髻凌乱的女子正站在厅门口定定地望着自己。
秦昭清愣神,耳边“啪”地一声瓷杯碎裂的声响将他惊醒。
原是陈四娘手里装着甜茶的瓷杯摔在了地上。
陈家的婢女婆子们立马上前收拾,口中嘟囔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之类的话。
众宾客的脸上却均带着狐疑和不解。
六娘子……
难不成是陈家的那个傻儿?
她怎么穿成这样?瞧那薄薄皱巴的外衫,哪儿能看出半点侍郎嫡女的身份。要真比起来,恐怕在场的一个婢女都比她要矜贵些。
“哎快看快看……头发都粘在一起了,果真是个傻儿呢!”一个淡粉色袄裙的小娘子指着陈六娘的头发大呼小叫起来。
一众小娘子闻言也都凑上来瞧。
有人拧眉掩鼻道:“呀真晦气……咱们快离远点,不然她身上的跳蚤虱子跑咱们身上怎么办!”
大家又齐齐后退。
那些上前拉扯陈六娘的陈家婆子们,因着在场宾客的脸面言语也不好下死力气,硬是让陈六娘迈过了大厅的门槛。
陈侍郎黑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
侧边,坐着同样脸色骤红骤白的林氏。
林氏心中惊怒交加,深寒未出的天气,她却出了满满地一手心黏汗。
她心头怒骂着刘嬷嬷,该死的奴才,这么件子小事都办不好!看自己回头不狠狠地整治整治她。
面上却硬是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对陈六娘道:“六娘啊,你这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重病未愈,要是再病了可教母亲怎么办?伺候你的刘嬷嬷哪儿去了?你怎会抢了她的衣裳穿,你自己的衣裳呐?”
她说着,边用衣角拭泪。
又环顾四周,红着眼眶对众人笑道:“这是我们家六娘子,可怜我君玥姐姐走了之后,这孩子就不会说话了,性子也……唉……这会子竟还抢了下人的衣服穿,让大家见笑了。”说罢,又暗自垂泪起来。
众人纷纷点头赞她慈母心肠,七嘴八舌地劝慰起来。
陈六娘却没有理会她,一双眼睛只木然地盯着秦昭清。
看到那傻儿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知耻地盯着自己,秦昭清忍不住蹙紧了眉头,一甩宽袖,冷哼着别过脸去。
陈六娘像是受了打击,面色戚戚,她张张嘴,发出沙哑的啊啊叫声。
林氏心中冷笑,眼珠子一转就有了打算。
要不是昨个儿她在老夫人面前说这六娘子命不保夕,那老太太也不会为了顾全陈家脸面让她的四娘代嫁了。
眼下──无论如何,得在陈老夫人出来之前把这小贱蹄子赶走!
想到这里,林氏慈爱地笑起来,仗着陈萱是个哑巴,继续自己的表演:“六娘啊,我知道你跟四娘两人姐妹情深,只是你身子大不好,还是赶紧去休息吧……邱嬷嬷,你去送六娘子回青萱苑!”
邱嬷嬷是林氏身边得力的老人了,听了林氏吩咐,赶紧上前搀住陈萱。
“六娘子,今个儿您就别在这里凑热闹了,咱去后院……让嬷嬷们陪您耍着……”
她面上带着笑,袖袍下,一双粗壮有力的老手却狠狠地捏住陈萱瘦弱的胳膊。
陈萱只觉这具身子的胳膊都要被捏碎了,却还是咬着牙关倔强地盯着秦昭清的背影,任邱嬷嬷如何掐捏拉扯,就是不挪地方。
邱嬷嬷看了看林氏的脸色,也急了,正想暗地里再狠狠拧一把这傻儿,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婢女的通传:
“是老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