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瘫软着身子被太监们拉出了紫宸殿,不一会儿殿外就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陈侍郎还瘫在地上,首座上的庆文帝已经远去,宁王笑嘻嘻地走过来:“陈侍郎,你可是当真抬了个好继室。”
林老国医喘着粗气瞪陈侍郎:“混账小子,再敢欺负六娘就休怪老夫不留情面!”
“老国医放心。他定然是得善待六娘子的,不然半年后,皇上要是再问起来,您老大可以御前告他一句欺君罔上。”
林老国医气哼哼地瞥了宁王一眼,虽然这小子刚才替自己说了几句好话,但……不务正业的王爷,也不讨他喜欢!
他起身,老当益壮的先离去。
好心的宁王特别吩咐金吾卫副将王维文将神色恍惚的陈侍郎给送回了陈家。
陈家一改方才的喜气,全府上下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禀元啊,你这是怎么了?林氏呢?她怎么没随你一道回来?”陈老夫人看着一脸恍惚之色的陈侍郎,急急问道。
“母亲!”陈侍郎一见到母亲,便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是儿子不孝,久不问后宅之事,竟然没能发现林氏的险恶用心。她……她竟然、竟然买凶去玄清庵谋害六娘!”
“什么?!”
陈老夫人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幸而陈侍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王副将挑了挑眉。
这对母子唱作俱佳,一个不问后宅,一个不知此事,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林氏身上,自己倒是撇的一干二净。要是这俩人真的有一丁点心思维护陈六娘的话,她又何必装哑作傻十来年。
唉!
生在这样的家里,还真是可怜。
王副将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告辞而去。
眼瞅着外人走了,陈老夫人一把抓住陈侍郎的袖子,问道:“皇上到底如何说的?林氏没回来?”
陈侍郎此时也定了神。他将宫内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对陈老夫人描述了一遍。
陈老夫人气得脑仁有点胀,她揉了揉额角说:“林微和这个老东西,竟然不声不响的去告了御状。这种小事他也敢去劳烦皇上,还真不怕皇上一怒将他满门抄斩了!哼,还当是先帝在时的风光!”
先帝在位时,林老国医因为曾治好过先帝的红疹,先帝对他极为厚待。经常召见林老国医去宫内下棋、畅谈,也养坏了林老国医的脾气,让他动不动就去御前告上一状。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当今皇上不比先帝大度,而且手段毒辣,这从他下旨抄斩了先皇后嫡系满门也能看出一二。
想到这里,陈老夫人冷哼一声:“随他去,太跳腾的蚂蚱活不了太久。倒是六丫头那里,赶明儿就去找人将她给接回来吧。”
陈侍郎点了点头:“都听母亲的。”
当晚,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林氏由人抬着送回了陈府。
陈侍郎已经宿在了柳姨娘那里,听到消息,连看都没去看上她一眼。倒是陈五郎先冲了过去。
他一进到林氏的屋子里,便流着泪跪下了:“母亲,都是那个傻儿、要不是她母亲也不会凭白受这样的侮辱!”他已经听邱嬷嬷说了林氏受罚的事情,只知道是陈六娘的原因,具体为何却是不知。但是他也不想知道,那个傻儿、左右就是个灾星!早就该掐死在娘胎里的!
林氏趴在塌上,眼神凄凉慈爱地看向陈五郎:“五郎啊,以后不可再叫我母亲了。我现在……现在……”她说着便忽然泣不成声起来。
都是那个傻儿!
自己辛辛苦苦十几年谋来的正妻之位就这样没了!让她如何能心甘、如何能不怨愤!
“母亲!”陈五郎呜咽着。他年纪不大,自幼在林氏身边长大,感情很是亲厚:“您就是五郎的母亲,您只要好好养着身子就好,以后的公道……五郎来替您讨回来!”
……
第二日,天色未亮的时候。
空荡荡的玄清庵就迎来了今日的第一拨客人。
因为丑事的曝光,玄清庵内住宿着的贵人娘子和香客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为数不多的几位,也是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陈全再一次来这里,心情更不好了。
这玄清庵的名声如今臭的不行,他竟然还得亲自过来接那个傻子回府。真是……太他妈的晦气了!怎么上次的大火没烧死她呢?!
又想到今日二姨娘惨白愤恨的脸色,陈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被狠狠训斥了一顿。活该她从夫人变成了姨娘。不过……怎么好端端地就变成姨娘了呢又?
莫不是老爷看上了什么美人儿了?
陈全心里屁颠屁颠的意淫着,跟着临时看守的金吾卫士兵才找到了陈六娘的院落。
他狠狠地在木门上踹了几脚,冲里面喊道:“开门开门!快开门!”
顺哥儿将门打开,陈全便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
他直接冲到堂屋陈六娘坐着的木桌前才停下,对着一侧的秋葵吩咐道:“哎你、赶紧的给六娘子收拾收拾回府去!”
秋葵站着没动,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陈六娘的手指却轻轻叩了叩桌子,问道:“你眼里看不到主子么?”
陈全愣了愣,看向陈六娘。他的脸憋得一阵青一阵红,半晌才行礼道:“六娘子,小的陈全,是夫人吩咐小的来接您回府的。”
“错了。”
陈六娘头也不抬,淡淡说道。
“什么?”陈全不解。错了?什么错了?
“她如今不是陈府的夫人,而是陈府的姨娘。姨娘而已,半个下人。她让你来接我?我可是主子,一个下人也敢让人来接我?”
“你回去吧。”
她神色淡淡,出声送人。秋葵应声做出送客的姿势,陈全的脸色更难看了。
“六娘子!您可不要不识抬举!您现在在玄清庵里是因为惹怒了老夫人、受罚来的!好不容易能回府,您还敢不回去?”
陈六娘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的奴才。
“抬举?你觉得林氏让你来接我回去是抬举我了?”
“还是你觉得……她一个姨娘,比我一个府中娘子还配做你的主子?”
陈全被怼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虽然他心里想的是:可不是?一个傻子还想做主子?做梦呢吧!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敢说出口来。
他不想受傻儿的气,一拱手,转身离去。
不走就不走,也不是谁非要求着她走的不是?
陈全这样想着,便就如此又返回了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