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烧着了?”
陈府后院内,林氏掩不住眼底的喜色,激动地站起身来问道。
“回夫人的话,千真万确!老奴昨晚专门找人在西山看着的,不会出错。火势大得别说六娘子了就是只老鼠都跑不出来。”邱嬷嬷边说着,边眉飞色舞地比划。
死了,终于死了!那个傻儿!
看吧,不过就是个傻子,不知道防备人,也不知道逃跑,她只需要简简单单找两个人放上一把火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这样的傻子,凭什么挡在她的面前碍眼?
林氏坐下来,平复了下眼底的情绪,半晌后,才端起一盏茶,轻轻地用茶盖拂了拂道:“一个傻子,死了就死了。估摸着下晌的时候就该有人来送信了,到时候你再备些礼送到林老国医府上,就算断绝了关系……那也是六娘的外家不是。”她说着,便又笑起来。
当年林珺月爱老爷爱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甚至为了嫁给老爷不惜和林府断了关系,到现在老爷又还记得她几分呢?
她正想得入神,突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林氏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这是?你出去看看。”
邱嬷嬷忙打起帘子往外间走去,过了不一会儿便又挑开了帘子,让着一个半大的郎君进来了。
“夫人,是五郎君回来了。”
林氏一看到进来的少年,便忙忙地搁下茶盏,起身迎上来:“哎呦我的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跟着常太傅好好读书的吗?怎么就回来了?”
那少年郎君身量颀长,眉目俊秀,举手投足间净是一股子隽永文雅气息。正是陈家的五郎、陈萱的嫡亲哥哥——陈长荀。
陈长荀自幼便跟在林氏跟前长大,又多受四姐姐照拂,跟她的关系素来最好。前几日四姐姐大婚的时候,他因为正在外跟老师游历没及时赶回来,但听到那些谣言便怎么也坐不住了。
“母亲,四姐姐在秦府过得可还好?”他深情关切地问道。
林氏一听他这话,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掏出帕子,轻轻捂住嘴,哀戚地摇了摇头:“因为那日大喜时候闹出来的事儿,四娘在秦家过得很不好……唉,我苦命的四娘……”
陈长荀一听这话,眼底不由忿忿。
他想起自己那个傻呆呆的妹妹,只觉得心底厌恶的厉害。那样的人也配跟秦大哥在一起?她也未免太抬举自己了。
“母亲,那傻儿呢?”他又问道。
林氏忙摆摆手,斥责他:“五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她怎么说也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她?让外人听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名声?只要有这个傻儿在的一天,我陈长荀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陈长荀面色沉沉。他在外求学,同窗的那些世家权贵子弟,哪个不嘲笑他、嫌弃他有个傻子妹妹?!
“我苦命的五郎啊……”林氏假哭一声,又道:“你祖母把她罚去西山的玄清庵了。说是要修身养性。唉……”
陈长荀闻言点了点头,又拱了拱手,道:“劳烦母亲挂念了,我这就去请示祖母让她把六妹妹留在玄清庵,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说罢,陈五郎陈长荀转身出了屋子。
林氏也收敛了脸上的神情,神色端庄地坐回椅子上。
她没有生育儿子,却要把林珺月的儿子好好养着。听着她的儿子叫自己娘,看着她的儿子和自己的女儿亲近,看着他们亲兄妹不和,就是觉得心里舒坦。
陈长荀回来的事,很快便传进了陈老夫人的院子里。
陈老夫人很不满,她哼唧了两声,对着姜嬷嬷埋怨:“这个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林氏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跟她这么亲!”
姜嬷嬷垂首躬身:“老夫人,这也是大夫人疼五郎君的好。人家不都说人心换人心嘛,大夫人对五郎君好,五郎君自然都是清楚的。”
陈老夫人撇了撇嘴,闭上眼,手中的佛珠捻得愈发快:“好?老身对他就不好了?再说了……终归不是亲生的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姜嬷嬷闻言,敛眉而立,不敢答话。
突然,一个小丫头打了帘子走进内室。
“老夫人,五郎君来了。”
“让他进来。”陈老夫人眼皮子一抬,说道。
陈长荀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进来:“祖母,那个傻儿这闹得是哪儿一出?现在陈家颜面扫地她就开心了?!把她放在家中始终是个祸害,要我看就让她在那尼姑庵里别回来了!”
陈老夫人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对着打帘子进门的陈长荀怒喝道:“孽障,你给我闭嘴!”
陈长荀被吓了一跳,脸上忿忿的表情立刻平缓下去,不敢再造次。
“五郎……”陈老夫人微微平复心情,语重心长地道:“六丫头,她毕竟是你的嫡亲妹妹……”
“我才没有这样傻儿妹妹。”陈长荀撇撇嘴,低声嘟囔。
“你给我听着,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就别怪祖母罚你思过。”陈老夫人厉声道:“六丫头闹得陈家名声扫地,你这样说自己的嫡亲妹妹,传出去让人笑话鄙夷,难不成就不让陈家清誉败坏了?”
“我……”
“六丫头之事,休要再提!你们小辈就别掺合进这件事了。”陈老夫人心力交瘁,叹道:“一辈比一辈不识大局,你们呐……祖母要是哪天走了,恐怕都不得安心!”
陈长荀一听,连忙跪下:“哪能啊!祖母可是要长命百岁的。祖母您可别生气了,孙儿知错了。”
“罢了罢了,知错就好。”到底是自己当眼珠子养着的宝贝疙瘩,陈老夫人也不忍苛责。
“祖母,孙儿还带了您老人家最爱吃的永乐楼翠玉糕,您可得尝尝呀。”
陈老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看了一眼婢女呈上来的翠玉糕,笑道:“罢了,先就放那儿吧。”
陈长荀忙又道:“祖母,您要是不吃,孙儿就不走,就怕您还在生孙儿的气。”
陈老夫人眉开眼笑,执起玉杖轻轻打了一下陈五郎的肩膀,笑骂道:“你这小猴子,本事没多大,倒是孝顺乖巧之道全精通了!”
陈长荀嘿嘿笑着。
祖孙俩这会儿其乐融融,陈老夫人张开嘴正准备品尝一口翠玉糕。
“老夫人,大事不好啦!玄清庵六娘子住的小楼昨夜走水了!”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冲进院门,大声喊道。
声音传入房内,惊得陈老夫人手中的翠玉糕一下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