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五郎!你的脸这是怎么了?”二夫人周氏先冲了上去。
二老爷嗤笑一声,替脸色难看的陈五郎答了话:“还能是咋的?被人揍得呗!堂堂侍郎府上的郎君,出门赌钱不带银子,也不嫌丢人!”
闻言,陈五郎咬了咬牙,但他终究是晚辈,不敢反驳什么。
陈侍郎的面上更挂不住。他统共也就两个儿子,陈三郎和陈五郎。陈三郎是三姨娘柳氏做通房时产下的,后来柳氏也因此被过世的原大夫人做主抬成了姨娘;陈五郎则是原大夫人所出,陈侍郎唯一的嫡亲儿子。平常,陈侍郎对这个嫡出的儿子最是看重,却没想到今个他竟让自己丢了这么大的脸面。
陈侍郎重重地哼了一声,呵斥道:“行了!都怪那不知事的小厮,竟然引诱长荀去赌坊,发卖了即可!”
陈二老爷笑嘻嘻地摇了摇做摆设的折扇:“我说大哥啊,五郎也不小了!小厮说了两句话他就巴巴地跟着去了,看来大哥还是得多多地教导教导他!”
“好啦!”陈老夫人一拍桌子,打断了二老爷的话。
陈老夫人唯有一子,便是陈大老爷。另外的陈二老爷、陈三老爷都是老姨娘所生,现在老姨娘和老太爷都故去了,她才没心思装什么慈母。
“今个家宴,煞风景的事情都不要提了。赶紧入座吧!禀元,你坐到这里来。”陈老夫人指了指自己另一侧的座位,让陈侍郎坐下。
“老二老三,也都别愣着了,找个位子坐吧。”她又淡淡地加了一句。
众人落座,陈六娘环顾一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齐聚一堂的陈家众人。
在京兆的勋贵人家中,陈家的人口并不算多,但也不少。
除了年纪辈分最长的陈老夫人,只有三房人口。大房陈侍郎这一支,去掉已经过世的大夫人、也就是陈六娘的母亲,现下只有林氏和柳氏两位姨娘;二房陈二老爷陈瑞禾,则更为好色一些,除了二夫人周氏之外,还另有四个姨娘,且个个年轻美貌、妖娆风韵;至于三房陈三老爷陈瑞丰,却是个看起来文绉绉、酸腐的人,他房中的人仅有三夫人张氏和一个姨娘。
再往下,则是各房的郎君娘子了。
除去已经出嫁的四娘子,大房也就陈三郎陈长锐、陈五郎陈长荀、陈六娘陈萱三个孩子;二房儿子却要多一些,陈大郎、陈二郎、陈四郎皆是出自二房,另外还有一个娘子,陈七娘;三房的子嗣最为薄弱,仅有八娘子和九娘子两个女儿。
大郎君在外面管理庄子,二郎君去负责水路采办,两人都常年不在府中。
陈六娘不动声色地将眼神转了个圈,又低头默不作声地听着陈老夫人讲话。
陈家家宴跟其他勋贵人家不同,陈老夫人是个爱忆苦思甜的,动不动就要在各个儿孙的面前讲讲以前的事儿,此次家宴也不例外。
众人都严肃地听陈老夫人念叨,却又时不时偷瞄几眼坐在陈老夫人下首的陈六娘。却见她虽身形单薄,但坐姿挺拔,面色白皙细嫩,双眼清亮淡静,薄唇微勾,眉眼如雾,竟然比在座的任何一位娘子都要美上几分。甚至,就连陈二老爷新纳进门的那个美妾跟她一比都俗了三份。
末了,陈老夫人执起陈六娘的手,对众人宣布:“六丫头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好在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了!以后你们可得好好疼惜她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点头应是。
这一幕看得陈七娘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她以前最是看不起这个傻儿,恨她连累了自家姐妹的名声,没想到现在竟然让她给踩得低了一头。
“有什么好得意的,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还痴傻过,看以后谁会娶她?”
她小声嘟囔了一声,二夫人周氏离她最近,听到自家女儿的话忙在桌下狠狠踢了她一脚。
陈府家宴就这样在诸人各怀心思的算计下结束了。
宴散,陈六娘出了二院的厅堂,准备往自己的青萱苑去。二夫人周氏凑上前,笑道:“六娘啊,明天婶子挑几个利索的婢女仆妇到你院子里伺候。你这些年身边就只有一个狠心的刘嬷嬷,一个小丫头,过得也是辛苦啊……”
陈六娘点了点头,开口道谢。顺便又道:“二婶也知道我屋子里缺了很多的物件,要是凑手的话,也给我按照各位姐妹的份子添置一份吧。”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林氏就一瘸一拐地跟在后头。以前林氏管家的时候,苛待陈六娘不少,此时听陈六娘如此说,众人都一脸看戏的样子瞄向林氏。
林氏心里恨得不行。但她现在只是个姨娘,身份低微,什么也做不成。只能受着嘲弄,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陈六娘瞥了她一眼,又对二夫人周氏说:“二姨娘受了板子,又没有人伺候。二婶最好还是找个人送二姨娘回去,也免得出了意外。”
二夫人周氏笑眯眯地点头应下,看着林氏吃亏,她心里很是解气。
第二日一早,陈六娘院子里果然被送来了几个婢女仆妇。连同的,还有大批的桌椅瓷瓶、屏风摆件。
陈六娘淡然地吩咐下人将一件件精美华丽的摆件先放进屋子,然后眼神重新落在面前跪着的几个人身上。
三个小婢女,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
按照陈府娘子的排场,每个娘子身边都得有一个管事的嬷嬷,四个伺候的婢女。她这里,加上秋葵也算凑齐了。
“都抬起头来,让娘子看看!”秋葵很有当大丫头的自觉,面对着这些新来的,她说话都硬气了几分。
底下跪着的人都抬起头来。
三个丫头,都长相清秀,眼底带着或不屑、或厌恶、或好奇的神色。陈六娘并不在意,她用茶杯撇去浮上来的茶叶,轻抿了一口:“你们三个,以后你叫清风,你晓月,你,云书。”
她重新赏了三人名字,又吩咐她们以后只能在院外洒扫,平常屋内的事情,都需要让秋葵过手;
“至于你,”陈六娘看着下面跪着的江嬷嬷,笑了笑:“先去外院管事那把我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单子拟一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