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
陈萱右手拿着一封信,左手拇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敲击着,阿凉奉上来了一杯茶,见此也便没敢打扰,只是乖乖站在了一边。
陈萱将信上的内容粗粗看了一遍,然后放下了信纸,喝了口茶,嘴角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秋葵很少能看见自家娘子这般开心,便凑过去一边替陈萱揉着肩一边问到:“娘子很少这么开心呢。”
秋葵的力度把握地极好,陈萱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连声音都带了点儿懒洋洋:“宇文嵇果然下令封城焚人了。”
阿凉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陈萱,秋葵揉肩的手也顿了顿:“封城焚人?那娘子与老国医呢?岂不是……”
“嗳,别担心,宁王已经解决了这件事情了……半个月治好瘟疫,还下了军令状呢……”陈萱笑容更深了,颇为轻松地说。
阿凉听着,忍不住插嘴道:“可是,娘子……若是宁王殿下治不好怎么办?难不成皇上真的要封城焚人?”
陈萱闭着眼睛颇为享受地摇了摇头:“不会的,宇文恪不是那种不打无把握之仗的人,他说半个月可以,那半个月后就一定有一个清明的河西展现在我们眼前。”她挥了挥手,坐起了身:“别揉了,秋葵,你带着阿凉出去,将皇帝陛下准备封城焚人,宁王殿下为了保全一方百姓,决定以身试险,立下军令状的事情传出去。”
阿凉早已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陈萱,感觉到有一股寒气正顺着自己的脊背慢慢爬上来。
娘子……竟像是将整个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太可怕了……
秋葵矮了矮身形道了声是,走过来轻轻揪了阿凉一下,阿凉这才反应过来,也道了声是,连忙跟着秋葵走了出去。
陈萱拿起桌子上的信纸,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看着那张纸缓缓化作灰烬。
宇文嵇是怎么想的,她再清楚不过,宁王若是治好了瘟疫,那宇文嵇便成了明君千古流芳;若是没有治好,宇文嵇也可以沉痛地处死自己的弟弟,再封城焚人,然后昭告全天下,封城焚人是为了大部分人的生命,是因为自己弟弟的好大喜功而错失了最好的治疗时机,呵,进退都有路,都对自己有利,宇文嵇倒是会打小算盘。
那她便砸了他的如意算盘,抢先将这事情抖出去,那样百姓们只会感动于宁王的爱民仁善,治好了,宁王在百姓中就树立了良好的形象;治不好,宇文嵇杀了宁王,她只需再放点宇文嵇厌恶宁王许久的消息出去,事情就会变成宇文嵇厌恶宁王,故意做手脚除掉宁王,百姓亦会为之愤怒。
更重要的是,这样就好比将她与宁王绑在了一条船上,宇文嵇疑心那么大的人,定会派自己的人跟着宁王,那时候宁王在河西备受欢迎的消息就会传到宇文嵇耳朵里去,他定然会怀疑,这样,宁王想不跟她一起造反都不行了。
宇文嵇……你以为你有多高明。
京兆,宁王府。
宁王优哉游哉地在花园里转悠着,手里还端着一盘桂花糕,不时地低头啃两口。他身后的影卫却是急了,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忍住没开口。宁王却是察觉到了,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急什么?”
那影卫自小跟着宁王,同宁王一起长大,说起话来便没有那么多礼数,一听得宁王开口了,急急道:“属下是为王爷心急,王爷向圣上立下军令状,半个月啊,日夜兼程也只够走到河西,王爷现在还……”
“本王都不急,你急什么?”宁王又啃了一口桂花糕:“还是醉风塘的桂花糕好吃啊。”
影卫:“……”
河西边陲的一个小镇子里,一只信鸽悄然降落在了一个小屋子的窗台上,咕咕叫了两声,然后就见一个打着哈欠披头散发的人伸着懒腰从床上起来,走到了窗台旁,从鸽子腿上取下了一张小纸条,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然后揉成一团丢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收拾收拾东西,上河西咯……”
陈萱泡在书堆里,一本一本地翻过去,却还是找不到些治疗瘟疫的有用的东西,有些头疼,停下来揉了揉太阳穴。一旁帮着看书的秋葵见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关切道:“娘子要么歇一会儿吧。”
陈萱摇了摇头:“不行……我还得看看。”
这里的藏书少的可怜,不过数百册,而且杂乱无序,分布凌乱,得一本一本地看过去才能晓得哪本是记载瘟疫的,可是整整一天,她几乎将所有的书已经翻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顺手端起一旁已经凉掉的茶喝了一口:“可还漏了什么书?”
秋葵摇了摇头,抿着嘴想了一会儿,一拍手:“对了!刚刚奴婢有看到一本古籍,但是那上面好多字都很生僻,奴婢不识得,便将那书放在一边了。”
陈萱眼睛一亮:“那古籍呢?在哪儿?快给我拿来!”
秋葵便在一堆书里面翻了翻,找出来一本残破的旧书递给了陈萱,陈萱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书,接着,眼睛里发出了光。
这本书她在皇宫里见过,当初只是匆匆瞟了一眼,但依稀保留着些印象。这本书讲的是怎样救治已经患上瘟疫的人,并未讲怎样根治。
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
原以为皇宫那本是孤本,没想到民间居然还有。
字是生僻了些,不过大部分她还是识得的。
陈萱迫不及待地捧着书,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
过了许久,阿凉对秋葵说了些什么,秋葵抿了抿嘴,思忖了良久,终于轻轻地出了声:“娘子,该吃饭了。”
陈萱摆了摆手:“不了,你先去给我拿纸笔来。”
秋葵无奈,嘱咐阿凉做一盘白糖糕上来,自己去取了纸与笔。
陈萱接过纸笔,糕点却是一口也没吃,蘸饱了墨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张药方悄然成形。
她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刘居安的药方,一个一个比对了下去。
几乎一模一样!
陈萱愕然,又盯了一遍,刘居安的药方与古籍上记载的药方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红祁的量,刘居安的红祁较之古方上的,少了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