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秦昭清与林老国医才赶到。
林老国医一见陈萱衣衫不整,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便怒了,冲过来执住陈萱的手便问到:“六娘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陈萱摇了摇头,揪着林老国医的袖子柔柔地唤了一声外祖父,还欲开口,又抽噎了起来。
林老国医看着身边抽抽噎噎的外孙女,更是心疼,替她抚了抚背,柔声道:“六娘别难过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外祖父,外祖父替你收拾他。”
“我刚刚吃多了,就出来消食,结果四姐姐也跟来了,我就想着跟四姐姐聊聊天,可是四姐姐她……她突然就扑上来打我,还骂我是贱货……骚蹄子……”陈萱抹了把眼泪:“我被四姐姐打了一下,她又要打,我就躲了一下,然后四姐姐就不小心掉到池子里去了……我也不会浮水……没办法救姐姐……”
真真儿是……我见犹怜。
林老国医又气又心疼,抚着陈萱的背小声地安慰着,宁王颇有些目瞪口呆,看了林老国医怀里的陈萱一会儿,啧啧了两声。
陈萱却是低着头,眼底多了分笑容。
说起演戏,她还真不比他们差。
怎么说上一世也是做过皇后的人,管理着偌大一个后宫,那些妃子们平时姐姐妹妹称呼的亲热,可那亲切下面,总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作为皇后的苏锦时,犹是个中翘楚。
秦昭清一张脸也黑了大半,一甩袖子便去了内室的塌边看陈四娘了。
塌上的陈四娘子也悠悠转醒了,一睁眼便见得身旁的俾子并不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盯着塌边的一个小宫女:“这里是……”
小宫女福了福身:“禀这位夫人,这里是偏殿。夫人可觉得好些了?”
偏……殿?
突然想起了池边发生的事,陈四娘的脸突然白有些的惊人,她掐住小宫女胳膊,颤抖着声音问到:“是谁……将我救上来的?”
小宫女虽觉得奇怪,但还是语气恭敬地答到:“是宫中巡逻的禁卫军。”
完了!
陈四娘的脑中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本来郎君便甚欢喜自己,如今再出了这等子清誉尽毁的事……她有些慌张地绞着被角,巴巴地看着门口,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了那一个熟悉的身影举步踏了进来。
“哼,你做的好事!”秦昭清早已气的面色发青,利眸冷冷地锁着塌上的陈四娘,但还是回头吩咐服侍的宫女们:“你们都出去吧,不用侍候了。”宫女们道了声是,便福了福身,出去了。
秦昭清待到人宫女都走光了,才复又回过了头,语气冷冽:“你与那陈六娘子有再多的恩怨,现在也不是解决的时候。你可知林老国医正得圣宠,而那陈六娘又是他的心肝宝贝,你如今对陈六娘做出那种事,影响了我的仕途,你我都没有好日子过!”
陈四娘眼角啜着泪,呆呆地看着面前满脸怒气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她的郎君啊!是她要托付一生的良人啊!可是如今,她受了委屈,落了水,他非但不安慰安慰她,反而一上来便冷声利语相对!责备她不该,招惹了那小贱人……
她愣了许久,才梦呓般地轻声开了口:“是陈六娘……是陈萱……推我下去的啊……”
秦昭清冷笑了一声:“这事情已经惊动了皇上了,一会儿皇上定然会来问明此事,你最好做个聪明的女人。这次自己一不小心掉下池子,也是给你一个教训。别扯上我。”
做个聪明的女人?什么意思?自己一不小心掉下池子?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她一个人承担下所有的罪责?
秦昭清……
秦昭清……
你好狠的心啊……
秦昭清说完便转身走了,连一个眼神的施舍都未再给陈四娘,只留陈四娘一个人坐在塌上,缓缓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无神的双目中缓缓凝起冷厉与悲戚。
若是当初嫁给他的不是自己,而是陈六娘,那会怎样?
秦昭清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凑到了陈萱面前,微微俯了俯身:“贱内惊扰了陈六娘子,是贱内的不对,还望陈六娘子看在与贱内是旧时姐妹的份上,便原谅了贱内,本官感激不尽。”
陈萱看着秦昭清的眼睛,向前走了一步,脸上满是嘲讽与冷淡,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喃喃了一声:“原谅不原谅,现在也轮不到我说了。”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宇文嵇身边的公公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殿内的人便全部呼啦啦地跪了下来。
宇文嵇进了殿,挥了挥手:“方才是发生什么了?怎的禁卫军来说是有个娘子跌入池中了?”
陈萱这时已经停了眼泪,只是敛了眉站在林老国医身侧,指甲陷入掌中。
她要费多大的气力,才能忍着不扑上去掐住宇文嵇的脖子!
自己上一世是怎么死的,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林老国医却是已经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将陈萱方才讲给他的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宇文嵇听着,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哦?我记得那陈四娘子……是秦爱卿你的正室呢。”
秦昭清在心底狠狠地掴了陈四娘几个巴掌,脸上却是十分的恭敬:“正是拙荆。”
“这可就是你的过错了,自家夫人没管好,惊了老国医的外孙女,还说出那种没品的话来。”宇文嵇拍了拍秦昭清的肩膀:“还不叫她出来给六娘子道歉?”
秦昭清则愈是恭敬了,腰弯得低的惊人:“遵旨。”
宇文嵇则似是极为享受这种自己说了什么都有人无条件服从的感觉,点了点头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去了,陈萱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眼里的凛冽愈发浓烈。
宇文嵇,用鲜血与忠志之士的尸体堆砌起来的皇位,你坐着不会心惊胆战的吗?
你在夜里难道就不会做噩梦吗?
似是察觉到有一股不善的眼神正盯着自己,宇文嵇睁开了眼,四处扫视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是幻觉?
虽然心下疑惑,但宇文嵇中午还是没有说什么。
陈四娘也被秦昭清强行从内室带了出来,陈四娘还未缓过来,身体亦是极为虚弱的,提不上气力,远远看起来竟像是被秦昭清拖在地上走!
看到主位上坐着的那个人的时候,纵使愚笨如陈四娘,也知道这件事情闹大了。
她本来就只是想教训一下陈六娘那个小贱人,没想到会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