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触到仓库地面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四周的凉意。
仿佛是地面上传来的阴凉一般，作为一个常年晒不到阳光的地方，这样的凉气也是正常，只是此刻侵袭着她后背和身体的，远远比凉气的更加惊心。
她走了两步，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人，眉间一抽，眼泪瞬间恐怖不了，视线模糊。
“欢离？”她开口。
知道面前的人是谁，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宁欢离躺在地上，雪白的腿有一半都裸露在外，动了动，听见响声之后，勉强睁了眼。半边脸颊已经肿了，连着眼睛都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透过门外传来的亮光，隐隐约约看见了面前站着的人。
是筱筱吗。
她眼睛闭了闭，轻笑出声。
“你终于来了啊……”
你终于，来了啊。
苏晓咬牙，手指开始颤抖，痉挛，腿脚一软，跪坐在了她的面前，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腥气。
“对不起……”她出声，哭腔再也忍不住，伸手帮宁欢离抹去脸上的泥污，嘴里翻来覆去只有同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说了十几次，一次比一次疼，一次比一次烈。
“扶我起来。”宁欢离轻声道，推了推她。
苏晓埋头在她的颈肩，眼泪顺着她的脖颈一滴一滴砸向地面，无尽的自责和羞愧已经将她彻底包裹。她不是那个浴血重生要将仇人斩杀殆尽的苏晓，此刻唯一的愿望，也只是希望身边人能够安好。
连这一点，她都没有做到。
苏晓摇头：“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我以为我给你留了足够的后路，我以为……”
她闭眼。
“你给我留什么后路……”宁欢离扯着嘴角笑了一声：“行了，老娘还没死呢，别在这儿哭丧。”
这才是宁欢离。
苏晓咬牙，抬眼，伸手开始帮着宁欢离穿衣服，一件一件地捂好之后，伸手扯了纸，开始擦拭她的大腿。
“你别趁机吃我豆腐啊。”宁欢离开了口，声音虚弱。
“你的豆腐，我还懒得吃。”苏晓勉强扯起嘴角，擦好了之后，扶着她坐了起来。
宁欢离嗤笑一声，表情突然冷了，眼神转向了地面上丢着的几个道具，根根带刺，手指突然抽了抽。
“他人呢？”半晌，她开口，一字一字，问了出来。
苏晓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一疼，“门口。”
宁欢离深深吸了口气，闭眼朝着后面靠了靠，表情如死水一般，再没有任何波澜。
苏晓眼眶再次红了，伸手帮她整理着衣领，开了口，语速十分缓慢：“欢离，你记不记得曾经和我说过，这个世界上能够打倒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存在。这句话，现在还有用么？”
宁欢离突然睁眼，盯着苏晓的脸看了许久，表情有些震动。
这话不是她和苏晓说的。这话……是她和筱筱说的。
“你……”宁欢离开口，突然朝着苏晓的方向倾了倾，忍着痛，伸手摸索着她的脸颊。
苏晓低声笑了出来：“没有人皮面具。”
宁欢离手指一顿，颤抖起来。
这句话……也是她和苏筱筱的玩笑。她从前常常感叹苏筱筱那张脸就像戴了人皮面具一样，除了在戏里，表情始终都是同一个，所以常常作势要去将她的面具给撕了。
“你是谁？”宁欢离不可置信地开口，忍着心里即将冲出的情绪，看着苏晓的眼睛。
苏晓没有说话，伸手将她的手一握，盯着她的眼睛，两人对视。
从眼睛，到灵魂，始终都是同一个人。
宁欢离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重新靠在了身后成堆的箱子上。
是筱筱。她确定了，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熟悉得让她心惊。此刻就算是面前发生多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只要她开口，自己就能信。
“是我。”苏晓开口，声音很轻，伸手将宁欢离的头发揉了揉，“我回来了。”
宁欢离咬牙，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湿润过的眼角，突然被泪水侵袭得一塌糊涂。
“你……你……”她语无伦次起来：“你怎么……怎么回来的……没受伤吧？你不是……”
苏晓伸手，轻轻抱着她，不住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宁欢离过于激动的情绪。
“我知道，我都知道。从前我没有让你受过一点委屈，以后也不会……这是最后一次了，欢离，相信我。”
宁欢离的手在她身侧揪着，心里突然充满了安全感。
这是苏筱筱，这真的是苏筱筱。只要有筱筱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了。
“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她哭出声来。
小声的抽泣，到放声大哭，不过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一个夜晚压抑的恐惧在瞬间冲破了屋顶，震颤了门外所有人的耳朵。
李商江跪在地上，颤了颤，眼神开始四处望着。
完了完了完了……以苏晓刚才的状态，这要是出来了，第一个就得灭了他吧？他可不能就这么待着等死啊！还有宁欢离……一想到宁欢离昨天晚上的眼神，他就全身都发抖。
早知道就不贪图美色了，本来还想着再玩一天，没有顾及到那边的嘱托，没想到真的查到自己头上来了。
他抬头，冲着自己的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开始缓缓挪动着自己的步伐，朝着大门口走去。
“苏晓，要帮忙吗？”里面哭声渐渐小下来的时候，陆少铭在门口喊了一句。
“不用。”苏晓平静地回答，将宁欢离收拾好之后，带着她走出了门。
走到门口时，宁欢离突然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着阴暗的地方退了退。
苏晓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对着门口道：“把车开过来。”
“好。”
不一会儿，车子就停在了门口。
“转过去。”她再次开口。
门口响起了脚步挪动的声音。
宁欢离的身子这才松了松，感激地看了苏晓一眼。
苏晓带着她上车，步伐坚定，再次跳下车的时候，眼神突然滞了滞。
“李商江呢？”她环顾四周，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