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他踏进门的时候，入眼是一片黑暗。
苏晓已经醒了，显然还处于十分虚弱的阶段，靠在枕头上，眉目却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要冷清许多。
陆晏沉只需要一眼，便知道她的所有情绪变化。奇怪的是从前并没有这样的感觉，甚至还可以感受到她在盯着自己的时候有些许畏惧，但是这样的畏惧在此刻，已经尽数消失，眸光里剩下的是疲惫和防备。
他抬眼，转身在一边坐了下来，盯着苏晓的方向看了许久，没有开口。
“我到仓库的时候，看见你的人了。”很久之后，苏晓率先开了口，语气有些冷淡。
“你确定要这么和我说话？”陆晏沉心里闪过一丝烦躁，但立刻给自己压了下来，勉强稳住了心神。
他脑子里全是陆少铭抱着她的画面，那条路那么长，车内又颠簸，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加亲密的动作。只要稍稍一想，他便想将这个女人现在就拆吃入腹。
“否则该怎么说？”苏晓笑了笑，抬头。
陆晏沉眯眼。
“陆总，千禧这么多年一直敌不过环球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陆总手腕铁血，眼线遍布整个城市，所以才让千禧当了千年老二，没有可乘之机吧？”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陆总为什么总是慢上一步呢？”她微笑着抬眼。
既然已经认定了白青璃做的这件事，她现在管不了太多了，欢离全身是伤的画面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无法消散，她恨自己没有迅速成长，恨自己居然差点就陷入了和陆晏沉的纠缠，更恨陆晏沉强硬地将自己绑在身边。
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这么早就暴露在别人的视线底下。说到底这些人都是冲着她来的，而如果没有了陆晏沉，谁会关心她是谁？
苏晓往后一靠，心里半分暧昧和旖旎都生不出来，不敢将事情往最坏的可能想。
“你在质问我么？”陆晏沉直起身子，走上前去。
脚步声在房间内响了起来，一声一声，扣人心弦。
她没有睁眼，听着这样熟悉的声响，心里苍凉一片，痛感无法言说。
“不敢。”苏晓张口。
“你没什么不敢的，从见面到现在，所有敢和不敢的事情你都已经做了个遍。苏晓，我倒是想问问你，宁欢离不过是你认识几个月的朋友，你至于……伤心到现在这个地步？”
“陆总，今天我不想接受任何试探，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像苏筱筱吗？周围不止一个人和我说过这个话题，你应该也是因为这几分相似，才一直要把我留在身边吧？”苏晓缓缓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直视着他的方向，像利刃一般，足够将人刮伤。
陆晏沉听见那个名字，全身一僵。
苏晓坐直身子，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不知道这女人何德何能能让陆总这么牵挂。是因为爱恋还是因为愧疚？这些恐怕只有陆总自己心里清楚。我交朋友也不看时间长短，至少欢离是我身边唯一一个从来没有想过害我的人，从来没有拿利益限制过我的人。我喜欢这样的人，可以吗，陆总？”
陆晏沉张了张嘴，半晌，深吸了口气之后转了身，“你自己好好冷静一下吧。”
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聊天，就算说出什么，也是冲动的产物。
“等等。”苏晓道。
陆晏沉的手指攀上门把手，停了停。
“我住院期间如果陆总没什么事，不用来看我了。”
一字一字，砸在心间。
墨色的瞳孔突然亮光一刺，陆晏沉眯着眼睛转头，精致的五官也因为此刻的表情而显得森冷了几分，薄唇轻启，缓缓开口：“你在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苏晓？”
“我不知道。因为陆总你从来也没有打算给我身份，不是么？”
“是在怪我没有给你身份？”
“不是，你给的身份，我不想要也不敢要。欢离为什么这样，因为谁这样，陆总心里该有个数。到这个地步了，和你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陆总，想一想我的处境，我们这些普通人，真的不适合被带进你那个圈子。我承认我怕了，行吗？”
陆晏沉听完这句，突然滞了滞，心软了一瞬。
“我明天再来，你好好休息。”他伸手开门，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门外。
苏晓抿唇。
明天？
今天的陆晏沉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脾气。不过这事情若不是陆少铭提醒，她还真想不到那一层。陆晏沉眼线多，手脚快，办事迅速，如果不是有意相帮，怎么可能一个晚上才查出结果？甚至还不如陆少铭……她知道陆晏沉没有义务帮自己做这些，现在也只想要远离这个人，不想再因为他动任何脑筋。
“叩叩。”门响了。
“进。”苏晓松了劲，重新靠在了床上。她知道不会是陆晏沉和陆少铭，这两个祖宗进门向来不知道敲门这回事，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果然，是司于南。
司于南的脸色有些苍白，探头看了看苏晓的脸色，笑了一声，“醒了？”
“嗯，坐。”苏晓的表情柔和了些许，指了指自己床边的位子。
“刚才……”司于南走上前去，在椅子上坐下了，瞟了门外一眼，“他来过了？”
苏晓眼神一动，没有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道：“欢离情况怎么样了？”
司于南一滞，叹息一句：“好好的人……现在像布偶似的，有点风吹草动就被吓到，看我的眼神也是戒备的。还好，还算是肯接近我，护士都被她赶出去了，刚帮她上了药，吃了点东西就睡了。”
苏晓的手指在床边收紧，心里也跟着一揪，咬了咬牙，半晌开口：“李商江这个畜生……我非把他揪出来撕碎不可！咳……”
“别急。”司于南立刻伸手，犹豫片刻，还是拂上了苏晓的背部，轻声道：“现在不是查李商江的时候，他背后还有人，不除了根源，这些事情以后还会源源不断。这次是欢离，下次就是你。”
苏晓眼神一动，转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