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荷哭着,跑回了府中,关上门一直在哭。
整整三天,不曾出门,不曾吃饭,不曾喝水。
但这三天,赫连也并未来看她,并未带一封信或者口信。
靖荷从房中出来,是三日后的晌午,小寺疯狂的敲着门:“小姐,小姐。快开门,不好了”
靖荷没有理会她,而是转了身,独自流泪。
“小姐,你快出来吧!夫人快不行了。”
靖荷听到这里,忽然起身开门:“小寺,母亲怎么了?”
小寺带着哭腔说着:“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夫人,已经马上就不行了。”
靖荷跑着往母亲的房中去,身上还是三日前那身长裙,靖荷到了母亲的床前,丫鬟们站了一排,却不见父亲的身影,她哭泣的喊着:“父亲呢,娘都这样了,他怎么不来?”
许是她声音太大,吵醒了母亲,母亲用微弱的力气转身,拉住靖荷的手,颤颤巍巍的说到:“萱儿,别哭了。
你父亲,他上午已经来看过我了,我没事的。
萱儿,娘不行了,但娘,想等你来,娘,一定要等你来。”
咳咳咳,咳嗽打断了她的话,靖荷哭的越厉害了。
“娘,你别说了,快歇着吧,等你好了再说!”
母亲费力的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靖荷的头说到:“傻孩子,娘,好不了了。
你别哭,听娘说。
你别怪你爹,他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娘,娘很幸福,也很幸运,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并且为他生儿育女,娘已经很知足了。
可是,可是你爹就不同了,他不能娶自己爱的人,不能和她生儿育女,还要遵从爷爷想法做官,每天,不能碰自己爱的诗词歌赋。
却一辈子要面对我,这个他不爱的人,你说他多难过,你也要为他想想啊,他也是个人,其实为了这个家,他付出的才是最多的。”
靖荷不懂,抽泣着说道:“娘,既然他不爱您,为什么,当时要娶您呢?”
母亲和蔼的笑了笑:“傻孩子,人生在世,不能只顾自己知道吗?
你父亲,他从小享受了靖荷家提供的锦衣玉食,和靖荷家少爷的名誉,受人尊敬的待遇。
但这些都不是白给的,你得到了这些,就必须为这些付出代价,而你父亲付出的就是自己的志向,自己的爱情和自己的青春,知道吗?
孩子,娘一定等你来,是想告诉你,人活着不是只有爱情的,还有亲情责任。
你也一样,你享受了靖荷家大小姐的一切,就该为这个名号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个代价,或许就是你的婚姻。
娘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想不开,不要像羽……
不要难过,要知道这是我们女人的命运,不可改变的。
娘,娘,娘希望你不管未来如何,都要快乐而且不要恨你爹,试着去理解他吧……”
母亲离开了,安详的离开了,这时旁边的靖荷骐,靖荷紫曦,都开始大声哭泣,可即使在此时,还是没看到父亲的身影,靖荷哭泣着想起以前的种种……
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因为穿了一件纯白的的长裙,就被父亲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还曾提到一个叫什么诗嫣的人,被父亲从书房直接推到门外,而且用一种极冷冽的眼神看着母亲;
母亲的生辰父亲总是来坐一坐,也并不祝贺便离开,母亲在生紫曦的时候,父亲甚至没有去等待,而是约了人在书房谈事,那时自己太小,不懂父亲为何这样做。
父亲这一生只娶了母亲一人,别说妾了,连侍妾都不曾有过。
可是,却在前不久带回来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纯白色的长裙,而且说不出眉眼间哪里,长得跟柒柒有几分神似。
就是那一次,母亲唯一一次和父亲大声嘶吼,那天的母亲变的很可怕,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从那日起,母亲便一病不起,可是父亲却几乎不来看她。
那时,靖荷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感觉很是奇怪。
因为没有爱,所以不在乎吧,因为爱的不是母亲,所以她生孩子他也不担心,因为他爱的人喜欢穿纯白色的长裙,所以他因为这个斥责了母亲,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呢?
难道她就是父亲爱的那个人,可是不可能啊,那女人的年龄,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啊?
后来,她想明白了,一定是像。
对,一定是因为长得像,因为她长得像她,才如此的,而那个人现在在哪呢?
这天,就是母亲下葬的日子了,靖荷哭的很伤心,她也很难过惋惜,替母亲惋惜,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直到死去,他却不肯为你掉一滴泪。
书房里,靖荷沛看着夫人写给自己的信,也悄悄的留下了泪水。
“老爷,我走了。
我知道,你不容易,这一生,我都从未怪过你。
怎么说呢,我们都是为了家族,幸运的是我家族的选择,和我的选择是一样的。
而沛哥哥你就比较不幸了,我知道你忘不了诗嫣,一直都知道。
我走了以后,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孩子们,我知道,你一定会的,但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萱儿。
我知道,你不同意她嫁给赫连公冶的儿子,可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啊,我希望你能尊重她。
虽然我知道,这对你是种煎熬,可是就当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让她成为第二个羽诗嫣,这是我临终的最后一个心愿,希望你能满足我……”
靖荷沛看着窗外,成群飞过的小鸟,苦笑着说到:“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了,可你的要求,要我怎么答应呢?
我怎么能忍心,将我最爱的女儿嫁给那个人的儿子呢?
他是个蛇蝎一般的人啊,我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他的儿子啊?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辈子我都从未对你好过,可你为什么不恨我呢?”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靖荷碧宣被靖荷沛叫到书房:“萱儿,还在为你母亲的事情,责怪为父吗?”
其实靖荷并不恨父亲,只是,有些不理解吧。
她看着父亲的背影,已经显得有些苍老,她慢慢开口说到:“父亲,为什么呢?”
她没有说什么为什么,但靖荷沛却明白,她要问什么,他坐下喝了口冒着热气的茶说到:“萱儿啊,人活在这世上,不是活一个人的。”
他转头看向窗外,又回头看着疑惑不解的靖荷说到:“为父也曾向你一样,深深的爱过一个人,那种爱深到骨子里了,深到,让我此生都不能在爱上别人了。”
靖荷看着父亲的模样,他闭着眼深呼一口气,脸上挂着的似乎是笑容,靖荷猜想,他现在应该在想念那个女人的模样吧!
“可是萱儿,虽然我们彼此相爱,可是后来她为了拯救她的家族,而被迫选择了,那个能帮她的人,后来两年之后我也因为家族的原因,选择了你母亲,后来她在那里生了孩子就去世了。”
靖荷第一次听父亲对自己说起这些,说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既然娶了母亲,却不对她好呢?”
靖荷沛冷笑了一下说:“孩子,你还小你现在不懂,等你真正经历了这些,你就会明白,其实与其假情假意的,还不如冷漠相对,这样彼此都不会有负担。”
其实靖荷不懂父亲说的这个道理,但是却明白父亲的苦楚,其实他们都没做错,只是命运根本没有给她们选择的机会而已。
靖荷对父亲说:“女儿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的,因为柒柒和我是真心相爱的,就像你爱那个女人一样,虽然最近有些问题,但我相信我们能改变的,因为我对他的爱,也已经深到了骨子里,深到不能再爱另一个人了……”
靖荷沛脸色忽然凝重说到:“我知道,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些的。
我们在洛云的一些暗中的势力,最近莫名其妙的在被消减,而且爷爷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爷爷有什么万一,我们家族该怎么办?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摆正姿态,马上撇清和赫连家的关系。
找一个家中没有政治势力的人联姻,好让皇帝安心知道吗,如果现在我们和赫连家联姻的话,不仅我们家族会遭殃的,就连赫连家也难免遇难,你明白吗?
为父听说,最近莫家,正在为大公子莫枫寻一段良缘,而且你与莫枫,不是一直都关系很好的吗,所以……”
靖荷想到母亲对自己说的话,还有父亲刚才的意思,现在父亲忽然转掉的话锋,让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为父和莫家已经达成了联手的意愿,只是现在缺少一个保障,毕竟这件事,两家都担着风险,所以我们已经决定……联姻”
“可我死也不会嫁给莫枫哥哥的,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大哥哥而已,你另寻她人吧!”
靖荷故意说到。
“另寻她人?难不成要让紫曦嫁过去吗?她还太小了……”
靖荷强忍怒火:“可我已经被赐婚了,有圣旨的!”
靖荷沛有些生气了:“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还是不明白吗?
萱儿,平日里,你不是这般无理取闹的啊。
你觉得皇上真的能同意靖荷和赫连家联姻吗?
他只不过是驳不过面子,才想出这么个缓兵之计而已!”
靖荷不相信,提高音量:“怎么可能?反正我是不会嫁给莫家的,我此生非赫连奕秋不嫁!”
她声音很大,没有一丝退却的意思。
靖荷沛听到她这样说,难压心中怒火,转身就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并怒吼到:“混账,我不许。我告诉你,不论如何我都不许你嫁给赫连家。就算你不嫁给莫家,也不许嫁给赫连家!”
从小到大,父亲虽然对自己不太关心。
但是却也从来没有打过自己,而且自己要嫁给赫连家的事,他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为什么今天反应这么大呢?
她用手捂着自己那半张火辣辣的脸,哭着离开了书房。
靖荷沛长叹一口气,随后去到了靖荷泗阳的房中,他跪在地上说:“爹,你说孩儿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靖荷泗阳没有睁眼说到:“沛儿啊,你也已经那么大岁数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为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公冶那孩子确实有点心狠,可是奕秋那小子还是不错的,我不希望你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萱儿不幸福。
为父自知有愧于你,也不敢对你有什么要求,只想说,千万不要让萱儿成为第二个羽诗嫣……”
靖荷沛起身告退,来到花园看着院中枯黄的萱草,暗自神伤……
而回到房中的靖荷碧宣却更加伤神了,令她伤神的并不是父亲打了她,而是父亲的那些话。
靖荷洛云第一才女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她思前想后,好像明白了父亲话中的道理。
赫连奕秋的爷爷,是当朝的兵马大元帅,父亲又是南北将军,而他自己本人也是一个少将军。
再加上赫连翼去世了,赫连奕秋就是这一切唯一的继承人了。
反观靖荷家,爷爷是当朝宰相,父亲呢,掌管着邢部,户部,礼部三个大部,而靖荷家的男丁也只有靖荷骐一人。
假如这两家联姻,皇帝不放心是自然的吧!
靖荷碧宣一夜未眠,也未能想出好的解决办法。
不过她并不着急,因为至少这一年里,靖荷碧宣是赫连奕秋的未婚妻,是整个洛云人人皆知的事。
城中百姓有一传言:“此次联姻,要不然就是两家有一家败落,要不就是两家有一家反出去,反正成不了。”
这时的他们,还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殊不知这件事,其实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因为一旦战事爆发了,最受苦的就是百姓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