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微生从靖荷碧宣这里离开已经快三个月了。
那天夜里,他走的时候,靖荷碧宣其实是知道的。
但她没有出去拦着他,她知道,他需要冷静,想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这些,她都知道。
早上的时候,靖荷碧宣去莫微生的屋里,就看到静静放在桌子上的信,靖荷碧宣不用拆,都能猜到里面写了什么。
甚至连他的语气,自己都能想到。
拆开信,果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就连标点符号都跟自己刚才的想象没有出入。
他们太过了解彼此了,了解到可能都忘了彼此了。
靖荷碧宣当然也知道莫微生去哪了,也知道他现在在哪。
但她是不会去找他的,因为此刻好像最没有资格去找他的,就是自己了。
莫微生在幻影山待了整整三个月,在这里他重复的过着母亲从青春到苍老,每一天的日子在自己看来都是那样枯燥,乏味。
莫微生没有办法想象,母亲是怎样在这里生活那么多年的。
那样一个无情的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能让母亲宁愿放弃莫府大小姐的生活,放弃自己,而选择独自一人隐居山林。
莫微生想到靖荷碧宣告诉自己的,赫连公冶和羽诗嫣的事,就更加不明白了。
莫微生看不明白赫连公冶,更看不懂自己的母亲,莫右彤。
而在这样的时候,莫微生更多的是感到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
莫寒云来找他,兄弟二人举杯共饮,都喝的烂醉。
莫寒云对莫微生说:“哥,我不明白,你们都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莫微生大声的笑了起来,大口的喝着酒,随后说到:“是啊,都怎么了,都是怎么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怎么了。”
说完,他还是笑着,而莫寒云看着他,却哭了。
莫寒云在傍晚时分,将莫微生安置在木屋里,并向莫夏烟和玄姿告别后,就离开了。
床榻上的莫微生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此刻他感觉冷极了,他用力的抱住自己,却还是感到冷。
有人向白鸿才举报,在幻影山看到莫微生了。
白鸿才此刻并不想理会莫微生和靖荷碧宣,因为他还在着手准备着一个更大的阴谋,这次他想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包括刚刚儿女双全的赫连奕秋。
所以那个举报得人,在第二天就人间蒸发了。
莫微生生病了,莫寒云近日都住在幻影山上照顾着他。
他总是半梦半醒的,嘴里总是念叨着“靖荷碧宣,靖荷碧宣”
而莫寒云看着他,也只能叹叹气。
半月后,莫微生的病已经全好了。
莫寒云也因为担心靖荷旋和孩子而一早离开了。
莫微生在莫寒云离开后,也留信离开了。
他到的时候,靖荷碧宣正在院子里发呆呢!
小雪在身旁煮着茶,阳光不偏不倚的洒下来,照在她身上,安逸极了。
“走了也不说,来了也不说,当我这里是客栈啊!”
靖荷碧宣忽然慵懒的开口说到。
小雪没有看到身后的莫微生,一脸狐疑的看着靖荷碧宣。
“别看了,她是说我呢!”
莫微生笑着说,前几日的落寞早就不见了。
小雪看到莫微生也很高兴,笑着说:“莫少爷回来了,快来尝尝我新泡的茶,姐姐说很好喝呢!”
莫微生笑了笑,说:“她又不会品茶,她说好喝有什么用!”
靖荷碧宣睁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仿佛这些日子的苦痛都在这嫣然一笑间化为虚无了。
但莫微生眼角的落寞,靖荷碧宣只一眼就发现了。
小雪在倒上两杯茶之后,明事理的离开了。
莫微生坐下来,尝了尝小雪刚倒的茶,不住的点点头,对靖荷碧宣说:“不错,这茶果然不错。
怎么样,我给你找的这个小丫鬟,不错吧,不比小寺差吧!”
靖荷碧宣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也去品那杯不错的茶。
“也不知道,小寺现在怎么样了?”
靖荷碧宣自言自语到,随后又转过头去看着莫微生说到:“许是年岁大了,最近很是怀念以前的人呢,总在想小寺过的怎么样,婆家有没有欺负她?
裴炎过的怎么样,孩子有没有很听话?
也不知道,何妈还健在吗?
不知道二叔最近怎么样?”
莫微生看着她,忽然笑出了声:“你不是说,以后都不操心了吗?
放心吧,就小寺那个鬼精灵,谁能欺负了她啊。
至于裴炎的孩子,你看裴炎就知道那孩子一定也是个乖乖仔。
而至于何妈,不都说嘛,生老病死,人各有命。
你二叔就更不用说了,洛云谁不知道他的手段啊。
所以啊,大家都过的挺好的,你就别操心了。”
靖荷碧宣看着夸夸其谈的莫微生,笑出了声。
“莫微生,你还是这样好,这样的你看着才顺眼些。”
“有酒吗?喝点酒呗。”
“恩恩,酒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呢!就在书房柜子里,等我去拿。”
靖荷碧宣起身去拿酒,莫微生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早就下定决心,在今天捅破这层窗户纸,而这个决定,自己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靖荷碧宣搬出了酒,莫微生已经将两人面前的茶杯收走,换成了酒杯。
酒过三巡,靖荷碧宣先开口。
“好了吗?
都过去了吗?”
莫微生没有回答,只是不停的喝着酒。
“莫微生,我这可是好酒,你能不能品着喝,别像喝白水似的,行吗?”
莫微生看着靖荷碧宣:“好啊,说吧,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说吧!”
“都过去了,别想太多了,别难为自己了,好吗?”
“靖荷碧宣,过去的这些年,都是我陪着你,劝解你,对不对?”
靖荷碧宣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走了三个月,你却不来找我呢?
你是不知道我在哪吗?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在哪呢?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着。
等着你来,对我说莫微生,没事的,都过去了。
每天都等着你,可你就是不来。
最后还是要我回来找你,靖荷碧宣,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是啊,靖荷碧宣太了解莫微生了,了解到忘了他也需要被安慰。
她以为他离开,是因为不想见到自己,想要自己静一静,却不想,他也只是想要有个人去找自己,有个人为了他的离开而感到难过。
莫微生哭了,留下了泪水,但他却没有停止他的哭诉。
“靖荷碧宣,我多害怕,你知道吗?
多害怕,你不来找我,多害怕根本就没人需要我。
回想我这半生,前面十几年我刻骨铭心的爱着靖荷紫曦,可最后呢,她居然跟我最亲的哥哥私奔了。
现在我还得知,是我的亲生父亲杀了他们。
而我的母亲,为了追求她所谓的爱情,独自隐居山林,甚至不肯承认我这个儿子。
而我那个所谓的父亲,就更不用说了,当年他砍下我的胳膊,眼中的厌恶我至今都记得。
而你,靖荷碧宣,为什么连你都不来找我?
为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空着的一支衣袖,随着风在空中肆意舞动着。
但她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刺痛着靖荷碧宣的心。
这么多年来,自己肆意的享受着莫微生给自己的陪伴,温暖,安慰。
凡是靖荷碧宣所需要,莫微生都会一早就准备好。
而靖荷碧宣总是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一切,甚至连声感谢都不曾对他说过。
自己一直沉浸在自己悲伤又痛苦的过往中,却从未想过身边的他其实也是需要安慰,需要陪伴的。
“对不起,对不起”
靖荷碧宣只是一直重复着,重复说着这句无关痛痒的抱歉。
“哈哈哈哈,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好像生来就该自己一个人。”
说完,莫微生踉踉跄跄的出了门。
而这一次,靖荷碧宣也没有拦住他,因为她知道,自己应该给莫微生的是什么答复。
而是此时的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一个新的人,住进心里。
很多时候,盲目的接受才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而对于睿智的靖荷碧宣来说,她是不会这样做决定的。
而她不知道这次,她真的找不到莫微生了
有时候,再见即是诀别,更何况,有的人离开时,连道别都不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