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刘公公急急忙忙的跑出来了,笑脸相迎的把他接了进去。
那两个刚才嘲讽莫微生的士兵估计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吧。
“草民参见陛下!”荷秋殿里,赫连奕秋还是依然在观赏那幅只有背影的画。
“我们之间就不必如此了吧。”他没有回头只是依然那样站着。
“还是要的,免得落人口实。说我一介草民面见圣上居然不行礼。”说着不等他转身便起来了。
“寒云的身体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我来就是为此事,我想见见昨日为寒云诊治的太医。可以吗?”不理会他的故作深沉,独自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当然可以,刘公公!”他转过身朝门外喊着。
“老奴在。”刘公公急急的从门外进来。
“昨日是哪位太医去莫府诊治的,传他来见朕。”
“是,老奴这就去。”
整个大殿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了,“这画上的人,是你和她?”
“算是吧。”
“为何不画脸呢?你两都长得那么好看!”莫微生打趣的问着。
“其实我是想画正面的,可是当我提起笔时,当时的景色,当时的风,就连当时我们穿的衣服都是那样的历历在目,可奇怪的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时的她长的什么样子了,画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对,最后索性就只画了背影。”
“是啊,她也是曾经的洛云第一美女呢,岂是你这画工画的出来的。”
“是啊,那时她长的真的很美。由其是她笑的时候,其实哭的时候也挺好看的,但她每次哭我都骗她说可丑了,然后她就真的不哭了。”
“她可能是不想你看见她不好看的一面吧。”
“可在我心里不论什么时候的她都是最美的!”
“是啊,她永远都是最美的。”莫微生淡淡的感慨着。
“可是是到最后我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跟最美的她道个别——”他走过来坐在他对面,真挚的说。
“也许在她心里,你们已经好好的道过别了,也许在她心里,并不想跟你道别呢!”莫微生安慰似的说着。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过来好久,莫微生才再开口,“对了,她曾问过我,离别的时候是离的人比较痛苦,还是别的人比较辛酸?”
“这倒不像是她问的问题?那你怎么回答她的?”赫连奕秋一脸好奇的看着莫微生。
“这问题她问的太突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没有回答。”
“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是无情离开的人比较煎熬,还是苦苦送别的人比较辛酸呢?”
“以前我总觉得别的人很辛酸,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离去的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却无能为力。只能站在原地猜测离去的人都经历了什么,徒增烦恼。”莫微生站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说。
“我倒是觉得离的人更痛苦,即使走的再远,也总是想着要回头,想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可是当自己真正鼓起勇气回头时,才发现那个人早就已经消失了,无从寻找。”他闭上眼,好像在回顾自己的那一次回头。
“看来你就是那个想要回头的离人?”
“那你就是那个站在原地的别人。”
两个人相视一笑,好像过往的种种都已经无所谓了。
但其实他们都知道,随着她的离开,过往的种种都不会被改变了。但也永远都不会无所谓了,因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陛下,李太医到了。”刘公公怯怯的进来说着。
“宣他进来吧。”
“是。”
“微臣参见陛下。”
老=李太医沉稳的走进来,毕恭毕敬的跪下行着礼。
“李太医起来吧,这老头有事问你,你如实回答就行。”
莫微生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但转身的一刻就变的严肃,“昨日是你去莫府诊的脉?”
“回老爷的话,是老臣前去的。”这李太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斟酌了半天才决定了用老爷这个称呼。
“那你能把具体情况在跟我说说吗?”
“可以的,情况是这样的莫老爷他呢,现在来看心脉上应该是生来就有的缺陷,只是他的病变反应比较微妙,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察觉,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加上是近日来太过忙碌或是忧心吧,所以心脉的病变才反应的比较强烈了些。”李太医不快不慢的细细解说着。
“那这病可有根治的办法?”
李太医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心脉之病实属罕见,暂时来讲确实没有可医治之法!”
“那——”莫微生有些担心的问到。
“如果从现在开始好好休养,按时服药的话,最多还能坚持两年吧。”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恕老臣无能为力。”
“好了,你先下去吧!”赫连奕秋看着莫微生即将失控的情绪,转过身来对李太医说着。
“是,老臣告退。”太医依旧是四平八稳的告退着,却没人看到他已经被汗浸湿的后背。
“此刻你还觉得别的人更痛苦吗?”他走到莫微生的身旁,拍着他的背问。
莫微生抬起头看着他,随之淡然的一笑,“原来离,别都不容易啊!”
“打算怎么跟靖荷旋说?”
“先瞒着吧,过一阵再说。”
“是啊,她那么爱寒云,怎么承受的住呢——”
“那你那么爱她,当时又是怎么承受的呢?!”莫微生能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想必当时他也很难熬吧。
“很多痛苦,说不出来道不明了,只有自己才能感觉,你不也一样吗?”赫连奕秋反问到。
“是啊,以前总是不明白觉得自己经历了人间疾苦,可是活到现在才明白,其实说不出的那种痛苦才是最刻骨铭心的。”他看着赫连奕秋,眼底写满着感同身受。
“回去吧,也多陪陪寒云,这些年他也不容易,你们两个总是不在洛云,都是他和周泽一直在照顾着两个家族。”
“看来你对我们家的事情这么了解啊?”
“是啊,曾几何时也多想能和你们在一起,想象着和你们一起谈天说地慢慢一起变老。可是天不遂人愿啊。”
“天也有天的苦楚吧,不可能人人都如愿的。”他起身安慰到。
“是啊。”
“我走了,你也保重吧。”他说话的语气中竟充满着不舍。
“保重。”他沉重的说着。
莫微生转过身慢慢的走着,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身,“赫连奕秋,后会有期!”
说完他便出去了,只留下红了眼眶的他,站在原地喃喃自语,“莫微生,后会有期!”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叫过自己了,当初那些可以坐下来促膝长谈的人渐渐的都离去了,他们有的变了,变的疏离隔绝。有的离开了,去了另外的世界,永不回头。
回头看到了那幅画,忽然想到了,想到了当时她的面容,她的笑颜,她故作成熟的赌气,她故意靠近自己而选择的深色衣裙,她踩在落叶上发出咯咯的声音。
提起笔来款款落画,画上的她很生动,大大的眼睛看着正在作画的他,不知是怀念还是被触动。
忽而间泪水决了堤,此刻的他感到自己被孤独包围,但也只是慢慢的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哭的不能自已。
原来她一直没离开,只是被他藏起来了,深深的藏在了心底某一个连他自己都忘了的角落。
只是刚刚那个被记忆尘封的大门再次被开启,回忆如同洪水猛兽倾盆灌输,打得他措手不及。
当他也体验了离与别之后,才知道这世间但凡有情,不论是离与别都是那样的难以承受。
而对他而言,当年的离是自己的选择,所以自己自作自受,活该苦楚。
而此次她的离,却让他感到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