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沉的挂在半山腰,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似的,面前的酒壶也已经全都空了,七零八落的倒在他的脚边,可是他对他们说的话,却还是没完。
他长长的哀叹了一口气,冷不丁的冷笑一声,“赫连奕秋啊,不是说好的后会有期的吗?你怎么悄无声息的先走了呢,我还想去找你呢,你就早早的离开了,现在慢慢的就只剩下我自己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总想着,如果可以的话想要去找你们的,可是现在好像还不是那时候啊!”
他高高的举起酒杯,将最后一杯洒在他的墓碑前,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去了她的墓碑前。
“你们都走了,那人要是还是去找你纠缠着你,你也别顾及前世的情,狠狠的揍他吧,也为这辈子受的苦出一口气吧。
对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小寺也走了,说是也没有受什么罪,病了以后儿子儿媳都很孝顺的,最后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但他儿子说她走的时候也已经看开了,说她这辈子过的没有遗憾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也愿意陪你长大,一辈子服侍你的。
啊,长生娶亲了,娶得是宏祥客栈的新老板娘徐盈盈,我知道长生之前干了许多比较混的事,但你肯定不会怪他的,对吧?他对你来说多重要啊,说是侄儿的,但其实你拿他当亲儿子养着吧!”许是想到长生最近的改变,他也说到长生的时候不自觉的咧着嘴角。
风萧萧的滑过,他空箢的衣袖随风舞动着,他却闭着眼仰着头享受着这已经有些微凉的风。
忽然间像猛然想起什么了似的,“啊——至于旋儿,你也不用担心了,昨天看长生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劝过她了,我看她哭出来以后也好多了。
还有就是青格勒和赫连薇现在感情似乎也挺好的,他现在已经重整了大漠六部,现在的大漠已经完全形成了属于青格勒的新的版图,他也终于看清现实主动提出和长谣签订新的和平协议了。
恩恩——”他费力的想着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但好像越费力就越模糊似的,过了好久忽然恍然大悟,“小雪把她的客栈改名叫《萱草堂》了,她说你最疼爱她了,不会怪她的,我觉得好像也是。
她的家里人也都不在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有就是那个悔婚的小严不久前也出了事故不在了,只留下个老母亲,小雪把她接过去一起住了。
说是毕竟相识一场,不至于看着老人饿死吧,接过来以后两个人还是个伴,我觉得她做的没错,相信你也会这样认为的,对吗?”
他走上前轻轻的抚摸着她墓碑上深浅不一的字体,语气多少有些哽咽,“看我,像个啰嗦的老太婆似的跟你说了这么多,总之这里的一切都很好,你什么都不必担心,等我安排好这里的所有事之后,自然会去看你的,你一个人不要太难过啊!”
不知是风吹过刮疼了眼眶,还是这场景触动了她离开带来的感伤,泪水也不知不觉爬满了脸颊,他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悄悄擦掉。
“要不说你们都太坏了呢,说好一起的人也悄悄的走了,说好后会有期的人也没在见到。明明是一起说好的事,却总是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仔细回头想想,好像我每次都是站在后面等你们先转身离开的人,看过太多你们的背影的我,偶尔也会想要先转身的,你们知道吗?”终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没忍住泣不成声了。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月亮慢悠悠的拱上山头,他这次都没有跟他们告别,起身便离开了,想要像他们一样彻底的潇洒一次,却还是在拐弯的地方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原来已经习惯了等待的人,早就做不到先离开了啊!
习惯多可怕,我的生活没有你的时候,事事顺利,你突然的闯入改变了原本顺理成章的一切,但是随着你的到来慢慢的一切都变了,又慢慢的我习惯了新的一切,却在这个时候,你突然没有道别的转身就离开了。那样的你多残忍!
那天之后,莫微生忽然变的忙碌起来,忙着照顾着两家的生意,忙着帮着长生开拓着新的生意,好像那个从前的他又回来了。
而且在新的一年来临的时候,他不顾年龄舌战群儒最终当上了洛云商会的会长,周泽和紫银他们都觉得很庆幸,觉得他终于度过了那一段迷茫期。
但长生和旋儿却不那么认为,因为他们知道现在这个睿智果断的人只是像当年的莫微生而已,但他不是他。
初春的风虽然不如冬季的冷冽,但也确实算不算和煦,靖荷旋坐在亭子里,身子也不时的发着抖。
“姑姑,我们还是去屋里吧,这里真的好冷啊,我都觉得这风吹在脸上疼的很。”长生看着明明就很冷的靖荷旋,有些无奈。
“去什么屋里,我叫你来是有东西给你看的!”靖荷旋拢了拢身上的棉衣,指着侧门入口给长生看。“你别出声,一会你叔父便回来了!”
没过一会,只见莫微生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一边走着一边费力的咳嗽着,而他的脸色也苍白的不像话。
长生刚要跑上前去,就被靖荷旋一把拉住了,她冲了使了个眼色轻轻的摇了摇头,“别过去!”
“可——可叔父他——?”靖荷旋依旧没说什么只是摇着头,眼看着莫微生走近了,靖荷旋一把拉着长生蹲了下去,许是身体真的不适吧,一向敏锐的莫微生居然毫无察觉这两个人。
径直走近了偏院,靖荷旋和裴长生本想等他进了屋里才出来的,可是他们偷偷看的时候,莫微生忽然脚下不稳倒在了地上。
长生迅速的冲了出去,靖荷旋也匆忙的跟在身后。
“叔父!叔父——”长生急忙抱起他,大声的喊着他,只见他连嘴唇都变的苍白。
长生和两个急忙赶来的家丁一起抬着莫微生进了屋里,靖荷旋则匆忙去找大夫了。
屋里的大夫们里里外外的忙碌着,每个人都脚步匆匆的样子。
屋外也陆陆续续站满了人,长生拽着靖荷旋到了一旁,左顾右盼后才开口,“旋姑姑,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就是知道大哥他生病了,我也是听账房的一个伙计说的,说他最近老是咳嗽和时不时的有血,他觉得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所以偷偷的来告诉我的,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的。”靖荷旋语气急促,好像就要哭出声来了。
“可是叔父在家的时候都是很正常的啊,就连他身边的丫鬟也没有发现什么吗?”
“对啊,所以才觉得奇怪啊!”
忽然领头的大夫出来了,众人急忙一拥而上,都急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大夫见众人七嘴八舌的,也不好解释情况,随后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周泽说,“现在先生比较虚弱,只有两个人可以进去看看,您看——”
周泽瞬间便懂了那大夫的意思,于是转身在众人中寻找长生的身影,长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走上前来跟周泽一同进去了,门外的人则依旧在焦急的等待着。
两个人跟在那个大夫身后,双双忧心忡忡的走着,进了里屋的门,看着莫微生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浑身没有一点生气,忽然感到有些心酸。
大夫回头示意他们两个出去说,会客厅里,两个人也不坐下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大夫,大夫自是见惯了生死离别,也见惯了生者的难以接受。
他轻拍两人的肩膀,长叹一口气说,“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的病症,就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本身五脏六腑就已经慢慢退化了,也加上最近该是太过操劳了,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有些只撑不住了。”
“那——”长生耐不住性子,急切的想要知道结果,但却怎么也问不出那句话来。
面对长生的急切,那大夫都有些不敢看他了,“一般这样的情况醒过来的可能性就已经不大了,就算是能醒过来也是——也是病人强大的意念,强撑着醒来的,但也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说着那大夫也无奈的摇了摇头离开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那种离别的真实感,长生一时间还不能接受,站在原地的他双腿发软,周泽也是被强烈的悲伤所击倒,两个人抱住对方,无声的哭泣着。
他们知道若是自己在这里放声痛苦的话,门口的那些人又该怎么办呢?
是啊,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伦,是谁也无法改变的,死去的人纵是撒手人寰了,而被留下的人该如何告诉自己这个残忍的事实,该如何去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是啊,这个大家庭最近经历了太多事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了,多到他们都渐渐的承受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