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不知道该恨谁,其实他很清楚自己才是那个谁,修霖之不是第一次到医院,却第一次恨自己不能早些到来。
过往,姜善秋喜欢权、喜欢控制、更爱……他,修霖之。
善恶对错,在这一刻不再重要,或许她的方法是错的,或许她的选择、她的举措是错的。
但是爱自己的孩子没有错!
不知道多少年,未曾在人前流泪,今日,这瞬间他眼眶漂浮着泪水。
忽然听见医院外面响起一阵阵的救护车响声,还有警车的鸣叫,人声噪杂起来。
慕妄希转身顺着窗外往楼下一看,只见医院的大院子里到处都是车,从车上抬下了很多的伤员,有头部破了的,满脸是血,有胳膊腿受伤的,身上都是血,还有看着奄奄一息的……
这是什么情况啊!慕妄希心中赫然。
很快吵杂声顺着大厅传来。
“啊,麻烦了,麻烦了……”护士争相奔跑,众人耳边时而还传来惊骇。
信息之零片碎,还不足理清头绪。
刚才还劝导铃原爱的年轻护士从慕妄希面前急速跑过。
“怎么回事?”慕妄希顾不得那么多,一手拉着护士胳膊,她心中隐隐升起不妙的感觉。
“慕医生,附近的一处楼盘工地发生了特大事故,造成众多人受伤,听说两边主干道已被封锁,现在伤员被纷纷送往各家医院抢救,治疗。”
护士明显着急,神情慌张又彷徨,这是她第一次碰到这么多急患需要处理。
“嗯,知道了,你去忙吧。”松开了护士的手,慕妄希眉头紧皱。
听这个消息,慕妄希心里‘咯噔’一下,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她作为医务人员,非常明白这事故即将造成的影响。
医院里突然涌了这么多伤员,患者,定然同时就要配备很多医护人员。
退一步哪怕伤者,分散各家医院,但还要很多医疗用品,比如各种麻药,血浆,药品……
血浆!
一想到这些,慕妄希的心更加慌乱了,不住地祈求,但愿姜善秋的手术顺利,手术中不会出现意外的情况。
突然一阵温暖的感觉从手紧握着的手传来。
一只温厚的手温柔地覆盖着她的手,似传递着力量,又似输送着依靠。
慕妄希抬头,只见一张挂着轻松微笑,脸上还带着酒窝,双眼尽是温柔情深。
楚东南!
慕妄希的心一下平伏了几分,似已经习惯他的出现总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有人得到安慰,自然有人妒忌。
天理循环,总是那么巧妙。
修霖之悲愤中恰恰又碰见他,就像命中的克星,只要他出现,不是挖坑就是撒盐。
如果楚东南能听到修霖之现在的心声,肯定大呼过瘾。
甚至不介意送他一击补刀,送他一句
“nozuonodie”“不做死,不会死”
慕妄希冷静下来,心里开始思索着问题,在她记忆里姜善秋应该是O形血,现场的众人之中,恰好自己和她是O形血,有两个人为一台手术输血应该足够了。
念头通达,脸色恢复更多温和,只是外人不是这么看。
大家只见楚东南现身,握着她的手,之后……慕妄希脸色温和了?
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温馨动人,非常鲜明的现实对照。
铃原爱心底不由暗暗窃喜,她自然乐见修霖之愤恨,只要是针对慕妄希,她就开心。
大约过去五十分钟后,手术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护士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护士一边跑一边着急地高声询问:
“你们哪位是病人的家属啊,病人在手术中出现了一些意外,现在需要大量血浆,情况危急,医院刚刚来了太多的病人,血库里的O型血浆不够用了,市血液中心的血浆现在也不够用了,你们这里有O型血的人吗,或者去找O型血的人过来,为病人献血……”
“你说什么?不够用你不会先拿来给她?”修霖之终于忍不住,向护士发飙,如果不是身旁陆则双手拉扯着,他已经冲过化生人形暴龙。
无法挣脱陆则的手,修霖之依旧流露出狰狞的脸孔,恶狠狠地道:
“我告诉你,我妈妈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整家医院陪葬!”最后一句运足气劲暴喝。
刹那间走廊静默了。
“修先生,请你冷静些,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饭堂,医生、护士不是你的奴隶!”慕妄希强硬的语气数落了一番修霖之。
走廊再次恢复前一刻的忙碌,吵杂。
旁人或许以为慕妄希是故意的,甚至会认为她语气中带着报复心态。
唯独一直清醒的楚东南,作为旁观者他很清楚,若果不是慕妄希,修霖之已被警察拖走。
没错就是警察,工地发生事故,医院现在四处都是伤患和家属,为了防范冲突,警察早已到场维护秩序。
而修霖之恐吓性怒吼,不单吸引警察注意,连同护士都被感染。
眼前姜善秋正在手术中,修霖之不理智地恐吓手术室里的护士医生,用脚趾都可以想到不会有好果子吃。
毕竟医生、护士都是人,在人生受到威胁的时候,难免出错。
慕妄希的话恰到好处,抢先一步,化解了大部分修霖之带来不好的后果。
“慕医生麻烦你,和患者家属沟通,我在里面等你。”
“你辛苦了,我就是O型血,我可以为手术输血。”慕妄希早就想好对策。
“平常当然可以,但是慕医生,你是脑科医生,手术中的患者正在做脑部手术。王医生主刀,但是没法确定待会是否需要到你协助。”
护士顿了顿,继续道:“输过血之后你就无法再提供手术援助了,你是医生非常清楚医院里的规矩,你也看见医院现有的医生已经非常紧缺,正因为你是脑科医生,所以王医生在里面特别交待不让你去支援其他医生。”
“什么脑部?”
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这次真超出慕妄希的预想。
“是的,脑部手术,具体我也说不上。我要赶回去了,血浆的事就拜托你了慕医生。”
果然,护士转向慕妄希,说完便急忙回到抢救手术室。
护士走后,修霖之心慌得无以复加,他痛苦的一闭眼睛,他的血型随父亲,是A型的,没有办法给姜善秋输血。
“这里还有谁拥有O型血?铃原爱小姐,我记得你是O型,是不是?”
慕妄希见没人回答,主动问向唯一一个她已知的人。
说来也是巧合,上次铃原爱结婚就是来这里做身体检查,偏偏指定慕妄希负责。
“我我我……”铃原爱吓了一跳,脸皱巴成一团看着慕妄希,忽然感到身旁有一双野兽般的眼睛盯着她,不用猜肯定是修霖之。
她不敢看过去,铃原爱多想这刻有人能打晕自己,真的打晕自己,因为她怕见血。
不说出原因,怎么办,只能期期艾艾的说:“我……我是O型血的,但我最近为公司每天熬夜,身体一直都不好,总是头晕,医生说我气血虚,我恐怕是不能给干妈献血的!”
说完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蹩脚的借口,但又能怎办?难道大呼,你们打晕我吧,任由你们抽……
修霖之现在已经顾不得责备,或痛骂,不管铃原爱出于什么原因,在他眼中唯一的血源了。
他现在只想能够救活手术室里的姜善秋,他尽可能地压抑着自己情绪,走到铃原爱身前,放缓声音说:“原爱,现在快点去做下检查吧,先为你干妈输上200CC血,不要让他死在手术台上啊!”
铃原爱这刻真的欲哭无泪,急得浑身发抖,颤着嗓子解释:“可是……可是我的身体也不好,我怕我的血感染了干妈……”
血液也懂得疲劳?这也能感染?
在场所有人楞傻地战在那,一时压抑般的静默涌上铃原爱心头。
修霖之深深吸了口气,声音非常低沉:“你可知道里面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你干妈,姜善秋!”
他不想知道为什么铃原爱不愿意捐血,他只想在暴怒之前尽可能压抑住自己。
所有的人都被修霖之这个样子弄的很心堵,大家也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了。
铃原爱惊恐、彷徨交加:“修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麻烦你快点去给我妈献血!”修霖之急的都要疯了,忍不住伸手去抓扯铃原爱。
“啊!”一声没了,真的没了。
铃原爱已经晕了过去,众人连忙拉开修霖之,怕他冲动之下做出后悔的事。
修霖之连“妈”都喊了出来,慕妄希自然明白他已经近乎奔溃发,距离发狂不远了。
正在挣扎中的修霖之,他准备强行送铃原爱前往采血室走时,手术室的门再次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见门开,修霖之脸色刷的变得惨白,身体都跟着晃了一晃,他真的害怕听见姜善秋的噩耗,陆则及时扶着他。
慕妄希却咬着嘴唇,转身疾步上二楼,她已经决定踩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