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显然并非长久之计——很快安阳柒便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了，平时肺活量不错的她竟然在这水底下分外难熬，一点微薄的空气很快就要耗尽了，而岸上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最后停止。
这河中的水流确实湍急，安阳柒只得用力抓住了身边的几棵水草，凭借安阳闫律从掌心度过来的气在水底下勉强待着。
兄妹俩在河里躲了一段时间，直到确认那两个侍卫都走了，才湿哒哒地爬上岸来，安阳柒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安阳闫律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不无忧虑地看了看她：“如今还是初夏，这么一浸水容易冻着，要不要烤干了衣服再走？”
安阳柒原本也这么想，却是摇了摇头：“不行，人家看见火光和烟雾会发现我们的。”
“是我疏忽了，”安阳闫律不由颓然，“先进林子吧，看看有没有吃的。”
于是两人在林子里搜寻半刻，还真找到了一些东西，这个季节没什么可吃的，只有些野生的浆果，虽然味道不甚甘甜，也不晓得干不干净，但也聊以果腹了。
夜风吹来，安阳柒还是觉得冷，颤着声音问安阳闫律之前去了哪里，才晓得他是正巧发现了一队叛军，悄悄混了进去刺探消息。
“那探查的结果如何？”安阳柒搓了搓手，企图取暖。
“五王爷叛变谋反了。”。
这一句落在安阳柒耳中无异于石破天惊，不敢置信：“不可能，五哥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会？”安阳闫律却是一脸平静，“你想想父亲，想想四王爷，他们都曾经位极人臣，当已有的权力无法再满足自己时，便想要获得更多的，这是男人天生就会有的野心和欲望。”
安阳柒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喃喃道：“女人也会有的。”
“你的意思是？”安阳闫律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安阳柒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五王爷会自己谋反，他在患难之时也帮过我和皇上，那个时候他若是想要获得大权也是很容易的，甚至是名正言顺，又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
安阳闫律仔细一想，竟也无可辩驳，叹了口气道：“你总是在这种时候有这些不该有的善良。”
“不是我善良，是出于理性的判断……”安阳柒纠正了他，话一出口又愣怔了一下道，“半天之前，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谁？”安阳闫律有些警惕道。
“你的纳兰表弟，”安阳柒试探着看他的神色，“他投靠了安南国，我在敌军的营帐里亲眼见到了他。”
安阳闫律闻言大惊失色：“那么说，刚刚也是他派人送你的？”
安阳柒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是，他要报我的医治之恩，又不想我破坏大计，就让人送我到别处关一段时间。”
“他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安阳闫律不由叹息，眼睛里有着悲哀。
安阳柒却问道：“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安阳闫律颓然颔首：“算是吧，眼下不谈这个，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安阳柒沉思了许久才答道：“亲疏有别，他因一时之仁放了我，我却要选择站在自己亲人的这一边，”她话锋一转，“当然为了回报，我不会说出他来。”
“你们……”安阳闫律忽然觉得无奈，却听安阳柒反问道：“那么你会站在哪边呢，四哥？”
安阳闫律定定地看着她，神情坦荡：“我和过去是一样的选择，不希望起干戈，哪怕不惜代价。”
安阳柒闻言怔了怔，倏然想起之前纳兰庆余提起纳兰秋的话来，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总说我善良，其实你最傻了……”
安阳闫律这回没有反驳她，垂下了眼睛道：“我得不到的安宁和快乐，如果能使别人得到，多少也能够化解一些罪愆吧。”
安阳柒一愣，只觉得自己从前是小看了安阳闫律，比起那些得不到就要毁灭的人，他不知好了多少，时光荏苒，这个打马京华游，对他人苦难视若无睹的纨绔子弟竟也变得这样有悲悯心了。
两人相对沉默，一时无话，过了好半天，才又开口继续商议起入城的事情来，议定后换了个方向从小路向京城赶去，为了方便赶路还买了两匹马。
安阳柒在城郊略微化了装，改换了装扮进了京城，安阳闫律则是戴着斗笠跟在后面不远处保护她的安危。
但令她奇怪的是，京城里并不如她想象中是兵荒马乱的场景，除了进城门时检查得严格些，城中百姓都在各忙各的，不过那些店铺倒是都没有开张，寻常热闹的街市上也没有那些卖胭脂花粉小玩意儿的出摊。
取而代之的百姓们忙碌的身影，他们都在用小车子或是马车运送着什么东西，安阳柒好奇地打量一番，发现地上有洒落的一点点稻谷，才晓得原来运的是粮食。
发生了什么事？
安阳柒此时竟险些忘记了自己和轩辕睿所处的困境，她这才想起方才那一路上并未瞧见什么安南国的兵，莫非……她心中一动，拦住了一个推着车子的大婶，温声询问道：“敢问大婶，这京城里近来可太平？为什么大伙都在运送这些粮食？”
好在那个大婶也算是有耐心的，见安阳柒问，便停下来取了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姑娘你是外地的？这个节骨眼还往京城跑？趁早走吧，那安南国的人要打来了，皇上和五王爷在共商退敌大计呢？我们小老百姓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捐点军饷了。”
安阳柒呆了呆，没料到京中却是这般情形，忍不住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走呢？”
大婶笑了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无论是皇上，还是五王爷，都是打过多少次胜仗的！那叫什么，叫战神！我们才不怕，留下来他们一起退敌，让那安南国的贼子有去无回！”
安阳柒下意识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放那大婶离去，却忽然也感觉受到感染似的，连一个普通百姓都能如此斗志昂扬，那她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