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也霂回到病房的时候，天色已擦黑。余晖透过窗在地毯上撒了一片惨淡。
病床上的奚璃依旧蜷缩着身体，好像已经睡熟了。
池也霂没有打扰她，也没有开灯，就疲惫的沉进了不远处的沙发。
他看着女人的背脊怔楞，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房间里该加一张床，因为术后的恢复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他必须做长远的打算。
会诊后的结果是刻不容缓，医生说如果手术非常成功的话，奚璃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问题，只是别要孩子。
池也霂问那医生所谓的成功几率。
13％
但不做就是0，你自己来选。
医生的话池也霂没有和任何人说，也没谁可以说。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身周渐渐腾起了孤独感。他看着奚璃的背脊，就像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一点点缓慢的死去。
所以他这个大男人居然恐慌到连眨眼都不愿意。
而面对其他人，无论是奚璃、魏然、医生……他都必须随时保持着一种胸有成竹的模样，如果他沉下头，那些以为他才能撑起自信的人该怎么办？
很难。
一个小小的奚璃比他管理者几十万人的公司还难。
还好，这段时间魏然代替自己坐上了临时执事的位置，否则池也霂就算把自己分成无数份，也无暇顾及。
男人褪掉脚下的鞋，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脚趾，一直用车代步的男人在医院走了一整天。
然后他放缓动作，想在沙发里窝一下。
但人几乎刚刚躺下，床上的奚璃一动，他又马上坐了起来。
“醒了？”
奚璃背对着她瓮声瓮气的，“嗯，麻烦你开下灯。”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池也霂围去了床边。
奚璃一转身，正撞上他布满血丝的眸子。
如果是今天之前，奚璃就算恨他也会感觉到心疼。但她现在觉得，池也霂的辛苦和奔波不是为了自己，她没必要心疼。
奚璃被扶着坐起了身体，目光顺势看了眼空荡荡的床头柜，“有点饿了。”
池也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天没吃，也就忘了奚璃这回事。
已经是晚上7点，医院早就过了晚餐的时间，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然后说，“想吃什么？我出去买点。”
“随便。”
池也霂点点头就快步离开了，他走的太匆忙，以至于忘了该披上件衣裳。
奚璃转头看窗外，快入秋了，夜很凉。
池也霂几乎刚刚离开，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付晓晓先探了个头，然后钻进来，手里捧着一些水果，“奚璃，他不在？”
明显不在，付晓晓是眼瞅着他上了电梯才进来。
她就那么一问，也不必奚璃回答就小跑了过来，把怀中的水果往床上一扔，付晓晓跳上来坐在床边，“我给你带了些水果顺便来看看你。”
说完，她就环看着四周的环境。
果然她和奚璃是不同命的，虽然这房间的格局都大致一样，装修也差不多，可付晓晓那边根本没有鲜花，倒是一股子消毒水的气味。
这里俨然一个小家，有书籍，有茶具，也有一看就穿了些年头的两双拖鞋。这一切都是池也霂的影子。
付晓晓那边没有池也霂的影子，就是她和奚璃的区别。
“你这里怎么连水果都没有？”付晓晓转头问奚璃。
奚璃张了张口，“我也不想吃。”
“那也吃点吧！”说着付晓晓把一只苹果塞进了她的手里，“我刚洗过的，你就当帮我消化，我那边的吃食堆得太多了，放在那早晚得烂掉。所以你可不要客气啊。”
“我这不吃……”奚璃脸上蒙了一层薄怒，她不是冲着付晓晓，而是冲着自己很空的吃床头柜。
池也霂也够绝的，给付晓晓准备东西的时候至少也该想到她。
不觉间，奚璃心中一嘲。
“那行吧！”付晓晓接过苹果要嘴里咬了一口，“这房间挺好的，和我的差不多，但我怎么都呆不住，感觉像个笼子似的！所以我来找你，咱们去院子里转转啊？”
“你可以走出这一层吗？”
付晓晓被问的一愣，“不可以吗？”她刚刚才跑出去给自己买了一堆的水果，所以没办法理解奚璃的意思。
这句话，付晓晓是发自内心的。奚璃自然也看出了真实。
所以，池也霂只是怕她逃走而已。她走了，没人给付晓晓提供器官。奚璃想着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口像炸裂一般的疼痛。
付晓晓说错话咧了咧嘴，“你又在想什么，不要想了。之前你不是安慰我说其实手术并不可怕，我也问了也霂了，好像真的来不及怕就会结束了。就在后天。”
奚璃愣愣的，像是听见了她的话又像是没听见。
付晓晓嘟嘟囔囔的说，“他不会让你有事情的，也霂他跟我说虽然选择让你帮忙，但如果你出了事情，他会对不起你的姐姐奚羽，所以一切他都准备好了……”
奚璃在她这句话之后向下一缩身体，就把自己重新藏进了被子里。
转身，她小声对付晓晓说道，“晓晓，我今天很累，想在睡会儿。”
付晓晓离开，池也霂进来，巧合的好像是两个人在交接班，又好像是那个人专门嘱咐了付晓晓来和奚璃交代这些话。
奚璃听着身后的步伐，心在砰砰的跳着。
她捏紧拳头，想让自己控制下来，但情绪一波波的涌上了后脑。
“睡了吗？起来吃东西。”
奚璃一掀被子就坐了起来，她眼底盛满了努力，直直的盯着池也霂的眼睛。
池也霂手中的袋子就掉在了床头柜上，“你……”
“我想和你好好的谈一谈，关于我这一次疗养的问题。”
池也霂不想掀开这个话题，难免会说漏什么，难免会被猜疑。他眸子缓慢的一转，“好。”
一个单字极其敷衍，然后他侧过身不疾不徐的帮奚璃准备晚饭。
他来回折着还有些热的粥，又挑了点清爽的菜在碗口，连同一只小勺被递到奚璃面前的时候，池也霂轻描淡写的说，“一边吃一边说，不是饿了吗？”
奚璃一扬手，把碗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