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出来，他才发现自己对于云希音的恨意根本就没有因为这两天的事情而减淡，看着对面这张有些神似云锦伊的脸，他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女人！
凭什么这个女人会好好活在世界伤，凭什么现在在他面前、搅动他所有最激烈情绪的人是她！？
“你为什么没有在那场火中被一起烧死！？你这种连亲人都不愿意救的恶毒女人，凭什么有这样好的运气活下来！？”
他发现自己失控了，人前那副傲然冷漠、不可一世的夜将阑，在面对这一话题时，歇斯底里地像个疯子。
不对，不是疯子，是可怜虫。
云锦伊就是他前半生中唯一的温暖，从幼时流落街头的初次见面，到两年前的意外重逢——这就是一个找寻心中那一抹透着亮光的出口的过程。
直到他终于找到了出口，看见了光，感受到阳光笼罩在身上的温暖时，云希音亲手将出口堵死。
她锁上门，将云锦伊留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然后转身离去。绝情至此，恶毒至此。
“当时商场起火的时候我早就走了，我根本就没有和姐姐在一起！那把火也根本就不可能是我放的，警方早就已经给出调查结果了，是意外！”
云希音辩解完以后全身脱力。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在夜将阑面前解释这件事情了，可是不愿意信的信，怎么都不愿意信。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夜将阑就是一个装睡的人，因为不肯直面云锦伊死去的事情，所以选择将责任全部推卸到她的头上，让她成为他的发泄口……
“给我闭嘴！”夜将阑和以前一样，恶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该下地狱。
云希音深深地喘气，不说话，控制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夜将阑在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发动车辆，驶上主道。
云希音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总不会又是想对她做那种事情，因为他对自己已经不止一次表现出感到恶心的态度，又怎么会继续要她的身体。
即便确切地肯定这一点，但那种对未知的灾祸的惶恐感一路折磨着她的心神。
车子拐了个弯，上去一条较为偏僻的道路，已经逐渐远离人声嘈杂的市内主道。
望着逐渐变得熟悉起来的道路，云希音心头一怔。
“这是……”她还没说出口，夜将阑就沉声说道：“滚下车。”
云希音拧着眉，从车内走下去，右手那根手上的尾指已经肿得十分明显，不小心碰到坚硬的车门，痛得浑身颤了颤。
夜将阑将她痛苦的表情看进眼里，又是一阵烦躁，催促道：“快走！”
云希音转身，望着墓园的入口，心中猜测出夜将阑要带自己来这里见谁。
“她就葬在这里？”云希音试探着问。
夜将阑皱了下眉，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一处墓碑前面。
云希音看清了墓碑上的字，正是云锦伊的名字。
“为什么？”她忍不住扭头看他，小声问。
她不知道夜将阑为什么会忽然带她来姐姐的墓碑前面，但是隐隐感觉出来夜将阑的情绪很不好。
“跪下来。”
云希音听到耳畔夜将阑冷酷的嗓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夜将阑按着肩膀，跪倒在云锦伊的墓碑前。
膝盖撞上浇灌着水泥的冷硬地面，传来痛感。
不过这比不上她心中翻滚的浓烈的情感。
云锦伊的墓，她确实该跪，可是绝不应该在这种场景下、被夜将阑逼迫似的下跪。
她可以缅怀，但无法忏悔。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罪。
夜将阑下一句话就戳中她心窝，沉声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当着你姐姐的墓碑，向她认错，向她忏悔。”
“我不，不可能。我不是推她进火海的人。”云希音面无表情地说道。
夜将阑的眼神瞥过她修长白皙的手指，眯了下眼，“那我就在她的墓前，废了你这双手，替她出气。”
云希音吓得立刻将双手握成拳，藏在背后，仰起小脸望着他，接触到他的眼神时，只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袭遍全身。
片刻之后她在夜将阑的注视之下低下头，看着墓碑上“云锦伊”这三个字，心中默念：“如果姐姐你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帮一帮我的，对吧？”
她动了动嘴唇，缓声开口：“对不起，姐姐，我有罪，全都是我的错。”
顿了顿，就听到夜将阑厉声吼道：“云希音，不要试图蒙混过关！给我大点声！”
云希音在他的吼声中不可控制地颤栗一下，眼里已经泛起屈辱的泪花。
攥紧了拳头，继而提高音量，继续说道：“姐姐，对不起，我的余生都将在痛苦中度过，因为我有错，我很糟糕，我的生活也很糟糕，但是我不会用死亡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不是解决，那是逃避，我不会逃避，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让自己活在忏悔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祈求你的原谅。”
夜将阑看着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话就多起来，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就神色动容地低泣出声。
然而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他并没有任何满意的感觉。原本以为让云希音来墓前忏悔、认错，就是对生性温和善良的锦伊最好的交代，可是他已经不知道一个死去的人的感受，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焦躁，很烦闷，就好像是心脏被揪住，口鼻被捂住，浑身都很不畅快。
“好了，不要再继续留在这里碍她的眼。”他冷声开口，打断了云希音无休无止的说话声。
云希音的声音戛然而止，仍旧是一动不动地跪在云锦伊的墓碑前面，没有多余的动作。
夜将阑望着她的侧影，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单薄纤弱到有些过分的地步，好像随时都能被一阵微风给吹跑，带到很远的地方，像蒲公英被吹落的籽。
这么恶的灵魂，却生了这么弱而美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