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落进有心人的耳中，更何况是皇后宫中有婢女流产这种大事？秦柯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批阅奏章。他愣了一下，立刻起身去了皇后才有资格居住的坤宁宫。
“皇上驾到”的声音惊醒了正在愣神的云浅汐，她看着秦柯走进大殿，缓缓跪了下去。
曲玲珑是和秦柯前后脚来的。当她走进大殿，看到的，就是云浅汐跪在地上，一字一顿，“臣妾怀孕了。你赏赐的桂花糕。原本该是臣妾吃的。”
如雷贯耳。
秦柯彻底愣住了。
曲玲珑袖中的手攥紧。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等秦柯做出反应。她冷眼看着云浅汐，脸上浮现嘲讽，“妹妹真是佩服皇后的胆量。和侍卫珠胎暗结，竟然也敢宣之于众！”
“珠胎暗结？”云浅汐呢喃。她忽然直直地看向曲玲珑，眼神似刀，“曲贵妃。构陷皇子，该当何罪？”
似乎是被云浅汐冷厉的目光的刺伤，曲玲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一身气势泄了个干净。再次开口，不如先前的肯定，“皇后姐姐，若非您心中有鬼，为什么要隐瞒自己怀孕的事情？”话虽如此，曲玲珑的眼神却是掩盖不了她心中的惊慌。
“呵”云浅汐脸上都是自嘲，“在这深宫，便是连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曲贵妃都怕被陷害，从而隐瞒怀孕的消息。更何况是我这个连一个宫女都护不住的失宠皇后？我若是不瞒着，只怕如今，我早已经是一尸两命。你说呢，”云浅汐看着曲玲珑的眼神别有深意，“曲贵妃？”
曲玲珑眼里浮现一抹怒气。脚下却一个踉跄，退到秦柯的身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抬手捂住肚子，声音娇弱，“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疼。怕是龙子不喜此地。皇上~您送臣妾回去可好？”
秦柯还未做出回答，云浅汐已然冷笑，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你肚子里的是龙子没错。可我肚子里的，才是嫡子！”
曲玲珑气得咬牙，嫡子。只有皇后生的儿子才能是嫡子。云浅汐本该早就死了的！她的肚子里的才该是是嫡子！但偏偏，但偏偏……曲玲珑眼角偷偷瞥了一眼依然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秦柯，深深吸了口气。
曲玲珑咬着牙扬起一抹笑，“呵，什么嫡子？说不得是和那侍卫的孽障！”
云浅汐却是已没了心思同曲玲珑争辩这些。她移了视线，看了秦柯一眼，随又垂下眸子，淡淡道：“天下之子，莫非百姓。可惜，这世间大多是不懂的，懂的，也都忘却了。”
秦柯浑身一个激灵，他抬起头，紧紧盯着云浅汐，可云浅汐任由他看，不曾回视一眼。
秦柯微微瞌眼，恍惚记得从前，他是懂的。这句话，他是懂的。
那时候，他仍然是白衣翩翩少年郎，见不得人间疾苦。总想着，若是自己，定能如何如何。至少，这世间百姓过得不会如现在这般艰难。
那时候是怎样的呢？
皇位之上，他的父皇，是一个极其好战的人。好战到哪种地步呢？不顾民间疾苦。他强制征用正值壮年的百姓，征用百姓的粮食。战火纷飞下，怨声道哉，民不聊生。可他的双耳听不见，双眼看不见。
秦柯低垂着眼眸，落在自己双手虎口的老茧上。他不得父皇喜爱，谏言不会听，只会得来训斥。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只能尽可能的赢得每一场战争，让死的人少些，再少些。
那年他领兵打仗，敌方溃败，逃走的时候。屠了满城。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看着满城百姓尸首，握剑的手，在抖。那时，他说了什么？他说，
天下之子，莫非百姓。
也就是那时，他终于定下了争夺皇位的决心。他要改变这一切，就必须要登上那高位。即使，前方荆棘丛丛。他也定能披荆斩棘。
可如今，他竟是忘了。忘了曾经的理想。她却替他记得。秦柯抬眸，视线凝在云浅汐跪在地上的单薄身形。她竟是，一直替他记得。
可她，背叛了他。
回忆和现实，在秦柯的脑海里不停碰撞。他却不知该偏信哪个。
站在秦柯身边的曲玲珑自然是察觉了秦柯此时的不对劲，正想开口。秦柯却是霍然向云浅汐走去。他修长的大手狠狠掐着云浅汐的脸，面无表情，“你将朕送你的桂花糕分给婢女吃了？”言罢，不等云浅汐回答，他狠狠一甩手，转身走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