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浮屠寺
自从知道老太傅手中有地宫图之后，云浅汐就想着该怎么去一趟浮屠寺。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秦柯的注意。若是她现在提出去浮屠寺，定会引起秦柯的警惕，届时她若再想做些什么。怕是不会太容易。
正当云浅汐焦虑该如何在不引起秦柯的注意的情况下去浮屠寺时，传来秦柯要前往浮屠寺祈福的消息。
前往寺庙祈福，是要带着皇后一同去的。
云浅汐压下心里的喜悦。思及若是只有自己一人陪同秦柯前去，到时候定难脱身。思绪一转，想到了曲玲珑。稍做犹豫，云浅汐带着絮儿前去曲玲珑的宫殿玲珑殿。
还未进入大殿，云浅汐就听见曲玲珑请求秦柯一同前往浮屠寺的声音。随后，是秦柯的声音，“爱妃。外出劳累。你如今怀有身孕，怎好外出？”
云浅汐脚步一顿。不过少倾，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走进大殿，云浅汐脸上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皇上此言差矣。”
听见云浅汐的声音，秦柯和曲玲珑一同抬眼看了过去。
云浅汐脚步不停，径直走到秦柯曲玲珑二人面前停下，“皇上，如今曲妹妹怀了身孕，需得适当的运动，日后生产才会容易些。一同去浮屠寺，也还能给未出生的小皇子积些福德。”
秦柯看着云浅汐，眸色沉沉，云浅汐坦然与之对视。半晌，秦柯收回视线，淡淡道：“既如此。那爱妃便一同前去吧。”
曲玲珑面上都是喜色，“谢皇上。”她侧眸看了一眼云浅汐，眼底都是得意。哼，即使如今皇上没有杀了她又如何。皇上最宠爱的还不是她。云浅汐贵为皇后又如何，还不是得看她的脸色。
第二日，秦柯果然带着曲玲珑一起出现。周围服侍的宫女太监，眼里都是对云浅汐的同情及不屑。云浅汐带着素儿站在一旁，眼眸低垂。安安静静的模样，竟让秦柯觉得岁月安稳。
秦柯敛下不太受自己控制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坐进马车里。“启程。”
到达浮屠寺山脚下时，已然是正午时分。为表对佛祖的敬重，无人可以乘轿或骑马上去。所有人需得自己攀登而上。
云浅汐走下马车，仰头看着青石板铺成的台阶，阳光透过枝丫落在她纤细苍白的脸上。神色难辨。
身后，秦柯亲自扶着曲玲珑从马车里出来，一转头，就看见云浅汐双手合十，竟是十分虔诚。可他的记忆里，云浅汐神色不怎么信佛的。不知为何，秦柯心里有些复杂。
一炷香后，众人总算是抵达了浮屠寺的大殿。大殿之上，佛祖双手合十，面目慈祥。秦柯领着云浅汐跪拜祈福。寺庙的小沙弥一一领导讲解。
祈福完毕，已经过了午时三刻。曲玲珑早饿得饥肠辘辘。秦柯自然是带着曲玲珑去用午膳了。云浅汐却是依然跪在佛前。
小沙弥见她孤零零一人，忍不住道：“皇后娘娘，有失必有得。”云浅汐微笑。浮屠寺的人怕都是已经知道她失宠了。可那又如何呢？
云浅汐借口出去走走，跑去找老太傅。云浅汐在一件禅房找到了老太傅。老太傅敲着木鱼，对她口中的“地宫图”当做未闻。无论云浅汐如何问，始终不发一语。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若是再不回去，定会惹来秦柯的怀疑。可这又问不出什么来。再开口，竟是带了哭腔，“太傅先生，您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您也要如同外人那般，看我失宠，父亲入狱。就弃之如蔽履么？”
老太傅敲木鱼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神色平静，“将信物交予我。我会告诉你一切。”云浅汐愣住，她根本就没来得及问清父亲信物是何物。如今又怎么拿得出来。
云浅汐低头苦笑，“罢了。太傅先生。我先走了。”说着，她恭敬地向老太傅行了一礼。转身出去。当她的手搭在门把上时，身后伴随着木鱼声传来老太傅苍老的声音，
“丫头。秦柯从来就不是你的良人。”
云浅汐霎时泪如雨下。可是她没有回头。她说，“可是太傅先生。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云浅汐走回大殿，惊讶地看见陵王竟然和曲玲珑都在大殿里。看见云浅汐，曲玲珑脸上都是轻蔑，话都懒得和她说，转身就走。
陵王见状，皱起眉走近云浅汐，轻声，“曲贵妃如此跋扈。皇后在宫中一定受苦了。”他看云浅汐脸上遗留的泪痕，心里一阵心疼。
云浅汐抿了抿唇，却是没看陵王一眼，匆匆离开。看着云浅汐离开的背影，陵王袖中的手缓缓握紧。
第十八章桂花糕
祈福完，秦柯就带着一众人回了宫里。
回到宫里不多时，便就黑了天。云浅汐想起白日里老太傅的态度，明白若是没有信物他是什么也不会讲的。心里不免有点烦躁。便在这时，秦柯命人送了东西来。
让素儿接了东西把人给打发了，云浅汐才细看秦柯命人送来的东西。原是一只食盒。打开食盒，一股桂花的淡香扑鼻而来。
盒中一只精巧的碟子中躺着几快白白嫩嫩的糕点。淡黄色的桂花花瓣点缀在糕点表面。煞是可爱。
桂花糕。
云浅汐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秦柯命人送来的，会是浮屠寺的桂花糕。
站在云浅汐身旁的素儿也看见了，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意，就是连声音也是轻快无比，“皇后娘娘，皇上心中定然还是有您，否则皇上怎会特意派人给您送桂花糕呢？这浮屠寺的桂花糕金贵着呢！定然是皇上惦记着您爱吃。所以特意嘱咐人买了送来的！”
云浅汐垂眸看着碟子中的桂花糕，淡淡道：“把它们分了吧。”
“啊？”素儿没想到，皇后竟然会这样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云浅汐重复道：“本宫说，把它们分了。赏给底下的那些人吧。”
素儿实在不解云浅汐为何要这么做，但主子的命令不能违抗。素儿盖上盖子，提起食盒往外走。走到门口，到底是没能忍住，开口问道：“娘娘，这桂花糕金贵，您就这么赏赐下去了？”
云浅汐沉默了好一会儿，素儿都觉得她不会在回答了，她才道：“我喜欢桂花糕。是因为它金贵么？”素儿恍惚是明白了什么。提着食盒出去，再未多说一句。
云浅汐走到窗边遥望一轮弯月，思绪却是已经飘回到从前。
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单纯、被父亲保护得很好的小丫头。不谙世事、天真无邪。
那年，她随父亲一起去浮屠寺祈福。那个时候老太傅还未进寺念佛，和浮屠寺的主持是至交好友。她的父亲与老太傅之间交情颇深。是以，三个年岁相当的男人一起谈论这山河大地。好不畅快。
她一个小姑娘，觉得甚是枯燥。所以她溜出禅房在浮屠寺四处游逛。想着能不能找些有趣儿的玩意儿打发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她走到浮屠寺的后山。那时正值阳春三月，山里的桃花开了一山。美轮美奂的模样看呆了她。就是在这片美景中，少年从天而降。
伴随着纷纷扬扬的桃花花瓣，如同落入凡尘的谪仙。
后来她才知道，当时少年不过是爬树失败，掉下来了罢。可那时候的她，觉得天上的神仙也就是这样了。
她上前，甜甜地笑，“小哥哥怎么称呼？是天上的仙人吗？”
少年凤眸微挑，不可一世的张扬模样，“小爷名叫秦柯，天上的仙人哪有小爷好看。”她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一见倾心。
然后，她用少女的小心机套出了眼前少年的身份。当今圣上的第三子，才华颇嘉，却并不得圣上的宠爱。今次来浮屠寺，是为自己的母妃及圣上祈福的。
只是这人，懒散得很。在大殿佛像下跪拜了一炷香不到，便是溜了出来。她将自己用手帕包好的桂花糕递给秦柯，笑，“小哥哥，浮屠寺的桂花糕味道极好。小哥哥尝尝？”
云浅汐不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带着明晃晃的善意将自己认为好的东西给他。秦柯看了她半晌，接过桂花糕丢进嘴里，夸了一句“好吃”。
浮屠寺的桂花糕做得好，是京都出了名的。听到那一句“好吃”。她就想亲手做给这位名叫秦柯的小哥哥。所以她央央地求了主持，主持看在两位好友的面上，同意了。
她从未那般认真做过一件事，好不容易做出满意的成果。又因为害羞，让人替了自己去送。得知秦柯收下的消息，她心满意足。
而秦柯，一直都不知道。当年他在浮屠寺收到的那盒桂花糕是她亲手做的。
在云浅汐回想从前时，素儿已经遵照她的吩咐，将桂花糕分给了下面的婢女。第二日，其中一名婢女痛得死去活来，下体流出的血染红了云浅汐宫门口的地板。
云浅汐命素儿唤来了医女，一诊断，竟是流产了。
云浅汐愣愣地看着经过治疗已经陷入昏睡的婢女，回想起这本是秦柯命人送给自己的吃食。
这本该是她吃的。
云浅汐想。
袖中白皙修长的手指紧握成全，略长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陷入了肉里，留下月牙形的伤痕。
秦柯。
唇齿之间，似乎弥漫着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