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无赦！”
李恪单手覆臂想要制住汨汨流出的鲜血，却不想血流仍旧汹涌溢出。
他捂着臂膀一步步走向跌落的布娃娃旁，捡起那东西仔细端看一番，无甚特别的地方，便是这样的东西要索人性命，索了自己孩子的性命？
他突然从身边的侍卫腰间抽了一把佩剑，又将那娃娃扔在空中劈成了两半，娃娃中的棉絮由此四散出来，如飘雪一般又在烛火的映衬下泛起些许粼光。
李恪望着堂上的明氏说道，“祖母，今日之事，朕不再追究，也希望祖母不再过问这布娃娃了。”
“恪儿！”明氏面色如灰，这个孙儿终究再不能受她的管制了。
朱英达瞧着那棉絮，心中却开始纳闷了，“这个不是宫中最新的金丝羽棉嘛……”
“你说什么？”李恪忽听见朱英达说话连忙问道。
“回禀皇上，奴才说这瞧着像是疆域刚进贡的金丝羽棉。”
李恪注意到朱英达说这话的时候丽妃的脸色明显抽搐了一下，但也只有那一下。
朱英达又继续说下去，“那棉稀罕的很，要数十个师傅在一起做上半年才得一床被子的量，说是混着他们族的金蚕丝，最上等的棉，又杂了许多物什工序，做出来十分松软御寒，而且非常轻巧，最稀罕的是那棉在光照下会泛起粼光，所以奴才记得。”
“那你记得那棉去了哪几个宫里？可有乾吟宫？”李恪又连着追问起来。
“未有，那时候因着紧张丽妃娘娘的身孕多数都送进了柏春宫，其余的宣雲殿也有一些，再多的则送去了皇上的宫里，再没有多的了。”
朱英达思索一番定定地对李恪说道。
堂上的明氏也是一句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眼下这个“真凶”怕是要现形了。
“丽妃！你可有话说？”李恪突然眼神凌厉剜向丽妃。
陆子鸠听到这里，就是傻子也明了了，太皇太后不可能做出残害皇嗣的事情，李恪也不可能去杀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么唯一剩下的便只有丽妃了。
“呵，果真是我的好妹妹，一门心思想要杀了我。”
陆子鸠旋起一抹笑意望着堂上容颜失色的丽妃，她果然是自己的妹妹，一如从前，从未改变过。
“我没有！我没有啊！太皇太后！那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孩子呢！”丽妃一时瘫软，从登椅上滑落在地，梨花带雨地爬到明氏的脚边说道。
“如此，看在这未出世的孩子面上，丽妃你便在冷宫中此生都莫要再出来了。”李恪望着那我见犹怜的女子，心内却只有厌恶。
朱英达本来请了人去叫御医来，正听偏殿中有王太医在便急忙将王太医叫了过来，眼下已经到了正殿之上。
“皇上，太医来了，先让他为你诊治吧。”
朱英达将李恪扶至一旁坐下，让王太医开始医治他臂膀上的伤口。
王太医刚才正好奉了太皇太后的命在偏殿给一个受了重伤的宫女看治，怎么这样赶巧只一会儿皇上也受了伤。
陆子鸠在一旁不语，只是看着那太医撕扯开李恪的衣袖，那伤口极深已经看得见骨头，若是这样一刀砍在自己的脖颈之上那便是必死无疑。
王太医将金疮药细细撒在伤口上，“皇上，且忍者些。”
那些淡黄色的药粉一点点沁入骨血里去，看的陆子鸠也生疼起来，后又拿出纱布将手臂厚厚地裹了起来，饶是如此疼痛难忍李恪却未吭一声。
那太医又将手搭上李恪的脉搏为他号脉，“嘶……这倒是同宣雲殿刚诊治的受伤宫女十分相似，有些中毒的迹象……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巧合？”
王太医号完脉后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与李恪说道。
“是什么人胆敢给皇上下毒？！”
明氏听到这里也不免担惊起来，不管如何今日不小心伤了她最心爱的孙儿已经足叫她后悔，眼下竟然又起了这样的事情，怎能叫她不心忧。
“回太皇太后，这奴才也未想明白，只是皇上的一饮一食都有人管制怎么有机会染上毒呢。”
那位宫女？“可是木槿？”陆子鸠在旁边问道。
“正是正是，只是那宫女中毒比皇上深的多，又加上今日这些伤，怕是不行了。皇上的毒暂且轻微些，只是具体用什么方子还要等围城回太医院商议一番。”
“是何毒太医可知道，”李恪问道眼前的王太医。
“这个我尚且未查到，请皇上将最近去过哪里吃过何物说与我知晓，我需得查查。”
朱英达被皇上示了眼神便识相地将王太医带到一旁解决那些问题。
丽妃听到此处竟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李恪你待我竟然如此狠心！”
她的手慢慢抚上自己满是泪痕的脸，“我与姐姐生的一模一样！你却从未肯真心爱我！从未……那又为何要给了我希望呢？！我们的孩子是她害死的！是这个贱人！你却要放了她将我囚禁于冷宫之中！”
丽妃眼下已经是疯癫了的样子，站在堂上痴笑起来。
“李恪！我要她死！我要她给我们的皇儿陪葬！是我下的毒！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恪连忙看了眼前的陆子鸠，忽然明白起来木槿是她身边的宫女，而自己近日也去过乾吟宫……
“丽妃！你快将解药交出来！朕还可保你不死！”李恪对着那疯癫的丽妃说道。
“哈哈哈哈，皇上以为臣妾还会信么？她一定要死！我的命，呵，便用来索她的命！
丽妃说罢便向身后的朱墙撞去，正巧在那莲花图上，沁了一团血在莲花中央，整个人就像没了生气的木偶般缓缓坠地。
丽妃的额上开满了一朵朵的血色红莲瘫倒在宫殿之上，然而神智已经非常模糊，只能微微地睁开眼睛望着李恪，虚弱地说道。
“李恪……你可曾爱过我……”
“从未。”
李恪甚至未抬眼看着丽妃便说出了这句话，再一会儿台上便已经香消玉殒。
丽妃是可怜人，可他亦是如此。
红颜枯骨朝暮变，青丝白发今昔生。三千红尘身是客，人生几度未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