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因缘际会更是不由分说的东西。
不断的重合,不断的迎接和不断的失去。
“陆姑娘?喝药了。”
绿竹见她慌了神,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世子说我名字不好听,他唤我阿九,你也唤我阿九便好。不必叫我陆姑娘,左不过我现在也是个丫鬟,那里好意思叫你一直照顾我呢。”
陆子鸠轻笑着说道,那样的笑容好像绽开的白兰花,碧波般清澈的眼神,嘴角微微弯起,好不沁人心脾。
此时经过窗外的李恪恰恰将这一抹笑意收入眼中。
“世子。”绿竹眼尖,远远便看见他,福了福身子。
李恪拂了手示意绿竹退下,将床边放凉的药碗拿起来。他一双手生的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此时坐在她的塌前,勺起一匙药喂于她嘴边。
她有些微征,蓦地腾起一片红云,“我自己能喝。”
而李恪却仍旧执拗地抬着药勺,直到她张嘴将药喝了下去,“咳咳……”许是喝地太急,她咳了起来。
他轻轻拍着她因为咳嗽而剧烈抽动的的后背,眉头微微皱起,伸手将她后背的衣衫掀起一些瞧了瞧。
“幸好这伤口没有裂开,阿九,我叫你喝药,没叫你送命。”
“……”
“张嘴,慢慢喝。”李恪又舀起一勺药送到她嘴边,这次她学乖了,不再反抗,将他喂的药统统喝掉,只是这药苦的很,她的眉头一直皱着没有缓开过。
“太苦了?”他问。
“没有……”
“阿九,有的时候我看着你,觉得就像另一个我。
阿九,为了我,快点好起来。”
陆子鸠的眼神突然剧烈收缩了一下,脑中像是被击中一般,有些空白。
为了我,快点好起来。
这些年,她可以颠沛流离,可以被人卖掉,可以为了自己和妹妹的性命杀了无辜的人,可以……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的语气,是她不曾见过的温柔,他说的话,也是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自从他将她漠北救回来,已经是第三次了,他救了她三次。
她从前只觉得,她所遭受的都是理所应当的,她将子雀保护的很好,但是却忘记自己,其实也只是一个孩子……
那天之后,陆子鸠的伤竟然好的飞快,绿竹想着许是和神医的丹药有关,心里不禁更加钦佩这位神医。
而子雀入府之后,没有选择和她走上一条道路,现在看来真真是十分明智的。虽然整日里跟着绿竹到处走又时常去找陆子鸠,但是毕竟不用伺候人,只是在花园里浇浇水,拔拔草,日子过的十分舒服。
玉闲子与手下的童子在府上住了约半月,便按耐不住起身告辞了,临走的时候竟然也想着过来与陆子鸠姐们二人告辞,又对陆子鸠说,“小丫头给你看病的时候,我就看过了,你这身子骨非常适合练武要不要与老夫一起回赤眉峰呀!老夫保证你过的比这里好!”
陆子鸠笑着摇了摇头,那玉闲子又说了许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才肯离去。
临别门口之际,他又悄悄转过身子,在陆子鸠的耳边轻轻说道,“若是这里待不下去了,来赤眉峰找老夫哈!”
“……”陆子鸠只能微笑着与他挥手。
一切都好像与之前一样,过的十分平静,可是却因为如此,陆子鸠便也重新回了他的书房,日日做着她布置下来的功课,将他书房里的书经都看了个透彻。
她的字也在他的调教之下愈发的精进,与他的字体越来越像,那日陆子鸠描了他写的几个字放在玉锵眼前,叫玉锵辩驳哪个是李恪写的,哪个是自己写的。
玉锵支支吾吾了半日,愣是没有看出来。
“你从前还说我的字丑呢,现在还丑么?”
“阿九你这是要叫我吃瘪呢,若是我说你的字丑,那不是说世子的字丑么,我才不上你的这个当。”
“姐姐写的真好。”子雀也在旁边欢呼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子雀也渐渐地进了书房,李恪倒是从来不管这些,只要不打扰他便一切都好。
陆子鸠在旁边被他责着练字时,子雀便帮她替李恪研磨,替她烹煮茶水给李恪。
陆子鸠发现,子雀看李恪的眼神,渐渐地就有些不一样了。
那眼神里面的雀跃,欣喜,她从前倒是未见她对哪个人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她想,子雀可能是喜欢上李恪了。
她原本应该替她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闷闷的,却说不出口。
那天夜里,她又被李恪责着在书房中抄写一本书册,上面的都是诗词,写的句子很好,她便也抄的乐意,不似前几本枯燥乏味,很是折磨人。
那书上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几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陆子鸠台笔无意间将最后一个知字顿的十分厉害。
想来这一张纸又是白写了,揉了揉准备丢掉,可是揉到一半竟然觉得有些不舍得,便又将纸用手铺展开来,叠了叠放在衣襟里。
重新又拿了一张白纸继续写着接下来的。
晚风吹动着树叶将那一挂的月影拉的好长。
如今已经是四月的天了,日间尚且暖和着,哪知到了夜里风却还有一种寒凉,叫陆子鸠将衣领拢了拢。
“阿九……”是李恪的声音,只是他平时这个点是不会再来书房的。
她忽的站了起来,将书房的门打开看去,“人呢。”
正当她把那门合上的时候,只听里面已经有了一声重物下跌的声音。再回头的时候李恪已经坐在桌案前,匆忙的将身上的黑衣剥下塞进了青花光釉的大花瓶中,露出里面玄青色的长衫,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阿九过来……”
陆子鸠乖乖的走了过去,却不想别他一把拉近了怀里,一下子坐在他的身上。
陆子鸠略有些不稳竟还将他的脖子抱的紧了,一时间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除此以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合上的木门突然被打开,门外走进两个侍卫装扮的男子,手持长剑十分凶狠。
“放肆!你们是何人!怎敢入夜擅闯煜王府!?”
李恪的这一声十分威武,叫那两个侍卫不禁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