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一家出国的这天,左春秋破天荒地让左管家带着他在窗口远远地看了一家三口的背影。
小孙子静静地躺在左司冥的怀里,像是一个被人碰坏了的瓷偶。A城的天空格外阴沉,像是早早就有人酝酿好了这一场的分别,左春秋的鼻子有些发酸,可是老管家毕竟是外人,老爷子到底没有掉下泪来。
“老爷,起风了,”左管家给左春秋披上了一件从林岚的手里接过来的羊皮外套,“还是先回屋里吧。”
“老左,”左春秋喃喃地道,站在窗户口依旧不动弹,“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看着左春秋脸上越发深刻的皱纹,仿佛连太阳都照不进去似的,左管家的心里有些伤感。以前的左春秋,从来都是唯我独尊,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一丝一毫的错误的。
“老爷,我一个下人,分不清对错。”左管家难为情地道,对于左家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不敢轻易评头论足,他知道左春秋相信他,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在左春秋前面承认了老爷子的错误。
“左叔叔……”
林岚的声音突然在左春秋的背后响起,老爷子还在看着窗外发呆,不管是左管家的话还是林岚的话,左春秋都把他们湮没在了儿子的背影里。
左管家不知道是出于怎么样的心情,转头对着林岚使了个眼色,林岚便不再多说话了。
左管家只是不想看着左春秋,这个自己跟了多年的将军一般的男人,在迟暮的时候不断地遭受打击,也不想再让别人来打扰他了。
如果有可能,左管家是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给林岚的。这个女人太过张扬,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可是青子那边却不依不挠,青子待人友善忠诚,左管家经不住她的撒泼打滚,只能答应了她的请求,帮助林岚一次又一次,可是这次,他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林岚在左春秋的旁边扇风点火,而自己却熟视无睹了。
快到机场的时候,楼茵茵感觉到了怀里的小人偷偷地伸了个懒腰,“爸爸妈妈,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看着儿子醒来了,楼茵茵的心里一阵欢喜,趴在楼思凌饱满细白的额头上吻了又吻,可是却发现儿子的额头更加滚烫了。
“我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左司冥看着楼思凌慈爱的说道,“小家伙,你不是一直都想着让爸爸带你去探险吗?”
“去探险?”一听是要去探险,小家伙立刻就精神了起来,“原来爸爸是真的要带我探险!”
左司冥的心里阵阵发凉,是啊儿子,这次远赴北美,对我们一家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冒险呢?
也不过是短短十几公里的路程,还没跟爸爸妈妈说上几句话,楼思凌就又沉沉的睡去。
“思凌的额头更加滚烫了,”楼茵茵皱着眉头看着男人的眸子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女人发现了男人额头上的斑斑暗红,“司冥,你这是怎么回事?额头上为什么会有伤?”
“儿子的额头更烫了吗?”男人的心里只有儿子:茵茵你先别担心,待会儿我们在飞机上再给儿子看看。
男人像是可以回避着女人的话似的,始终不愿意提及自己额头上的伤痕,他害怕女人担心。
楼茵茵看男人一直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本想识趣地不再多问,可是又实在担心男人,于是只能看着男人道:司冥,真的没有问题吗?
左司冥看女人真的有些担心了,这才佯装不在意地道:茵茵,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可是男人越是这样小心翼翼的不想让自己担心,女人的心里就越不舒坦,但是考虑到楼思凌的额头越来越烫,女人便一心照顾儿子,顾不得再多想。
看着车窗外的建筑物匆匆划过,女人这才吃惊地道:司冥,我们不是去机场吗?
走了这么远的路,女人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都忽略了窗户外面的景色。
左司冥神秘地笑了笑,现在的境况,男人只能苦中作乐,他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因为儿子的病情一天天的担忧憔悴下去,变着法的给女人准备惊喜:茵茵,我们坐私人飞机过去。客机上的乘客太多了,我不想他们打扰儿子。
楼茵茵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可是转念一想包下一架飞机对左家来说肯定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是女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司冥,你太破费了。
女人不想看着左司冥为自己投入太多的精力,公司的事情和儿子的病情已经让男人焦头烂额,楼茵茵不想他再因为自己多承受一丁点的压力。
看着楼茵茵愧疚的样子,左司冥揉了揉她的亚麻色的头发,然后把楼思凌接了过去自己抱在怀里:快别愧疚了,是因为儿子,可不是因为你。
楼茵茵这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不知道从儿子生病以来,自己已经多少天没有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笑过了。
说来也奇怪,左司冥摸了摸楼思凌的额头吃惊地道:茵茵,儿子的额头不烫了。
楼茵茵的眸子一亮,赶忙伸手去摸儿子的额头,果然是这样。
左司冥裂开了嘴巴看着女人一阵阵发笑:看吧,这就是父亲的力量。儿子一定是感受到了我的温度。就惩罚你,一路上让我抱着儿子好了。
楼茵茵这才安心地躺在男人的肩膀上沉沉的睡去。听着女人的呼吸声渐渐酣畅,左司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如果楼茵茵能够因为自己准备的惊喜,哪怕开心一点点,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儿子突如其来的病情让一家人都觉得天都要塌了,可是左司冥的心里清楚,只要还有自己在,就一定要为女人撑起一片天。他就像是一个没有心事的孩子一样,大笑,嬉闹,吃饭,睡觉,哪怕男人的心里比谁都悲凉。因为他清楚,自己不能倒下,决不能。
一架鱼白色的飞机在郊外的私人停机坪上停好。崭新的飞机的外壳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茵冥号。
楼茵茵的眼睛里都是这三个温暖的大字,让她这段日子灰暗的天空里亮起了一道光芒:司冥啊,你是怎么有时间来准备这些的。
明明从跟男人商量送儿子出国治病到现在不过才是短短两天的时间,男人竟然精心地为自己做了这些。想着女人接着道: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沮丧到什么时候。
左司冥把楼思凌扛在肩膀上,没有让伸出手的仆人接过去,笑着看着女人道:茵茵,我就知道你会把所有的功劳都记在我的身上。其实这一切都应该感谢儿子才对。
感谢儿子?楼茵茵挑了挑眉毛看着男人问道:儿子不是还在睡觉嘛,又不是他让你做的这些。
左司冥腾出一只手递给了女人道:因为儿子不想看到妈妈因为自己变得不开心啊。
楼茵茵这才抓住男人的手,跟男人一起往飞机上走去。
偌大的飞机里,静静的氛围连一根细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到,楼茵茵努力地屏住呼吸。这还是她第一次乘坐私人飞机,觉得着实奢侈了。
看出了女人的紧张,左司冥让仆人去把睡着的楼思凌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房间里,才走到女人身边坐了下来。看着脸一直看着窗外像是有心事一般的女人,左司冥温柔地道:茵茵,想什么呢?
女人这才感受到了男人的到来,突然转头,温热的嘴唇跟男人的下巴碰到了一起,男生身上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整股地扑入女人的鼻腔,胖女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看着男人闪亮的眸子,仿佛里面有一束永远不会熄灭的光芒,女人认真地问道:司冥,你说我们的儿子,他还会回到我们的身边吗?像以前一样开心的那样。
左司冥赶忙把女人搂进了怀里,除了一次又一次的怀抱,男人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女人带来什么。他想给女人你个胸膛,让她在自己结实紧致的肌肉上找到最后一丝安全感,不至于迷失了方向。等到女人的呼吸平稳了一些,情绪清醒了不少,左司冥才看着悲伤过度的女人柔柔地道:我们的儿子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们,我也决不允许他离开我们。
女人静静地俯在男人的胸口,久久的没有说话。
男人这才冷静地开口,握住女人纤细见骨节的小手道:茵茵,你相信我吗?
楼茵茵想了半天,重重地点了点头。
男人曾经告诉自己今生只爱自己一个人,他做到了,等了自己两个五年。男人曾经在大学时说过,要许自己锦衣玉食,不再为柴米油盐拘谨的生活,他也做到了。男人说的话,楼茵茵向来都是奉为圭臬,以前是,以后也是。
左司冥这才放心了些。他把女人的肩膀紧紧地握在掌心里,看着女人这些日子因为操劳而有些消瘦的脸庞,不由得狠狠的心疼起来。男人的心里清楚,只有胖女人感觉到生活的希望,她才有决心和信心来救助儿子。
悲伤胖女人难过的不成样子,而左司冥的任务就是替女人驱散悲伤。他不允许负面情绪再蚕食女人一分一毫,他要看着女人振作起来,跟自己一起接回活蹦乱跳的儿子,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倒下,不管让女人重新振作起来有多困难,左司冥都愿意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