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再回到府邸,已物是人非,一眼便看到躺在白布下的吴王,走近看着,挡着众人面缓缓揭开白布。身上的衣服已换,遮住身上的箭伤,而颈部又多出一条缢杀的伤痕,显露在外。萧潇看着,苦笑着,泪水划过脸颊,一滴滴落在李恪手掌心。
萧潇左手掌心,原本消失的黑痣,一点点又浮现出来。而李恪右手掌心也浮现出同样的黑痣,好似由萧潇泪水化成。萧潇丝毫没有察觉,紧握李恪右手,两个黑痣重叠在一起。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我答应过你,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等我。”
萧潇的话语刚落,李恪双目流出两行血泪。萧潇睁大眼看着,她从未见他在自己面前流过泪,这是第一次,而两行泪似乎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一旁看着的长孙无忌一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李恪临死前的话回想在自己耳边。
萧潇回头看着,嘴角微微上扬,趴在李恪胸前,小声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我会让所有人都为此付出代价。”
萧潇流泪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一旁的太尉大人,拭去李恪脸上泪水。
一旁看守的宫人人惊得说不出话来,扶起长孙太尉。
一个时辰过去,萧潇亲自为李恪描眉画眼,用口脂染红他发紫的双唇,在众人面前,入殓。萧潇看着府内幼童,统一的孝服,拉着要被流放的四子走到两个妹妹面前,跪了下来。
郑依依连忙拦着,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只听萧潇对四个孩子说,“养育之恩大于天,记住,谁才是从小养育你们的人。两个妹妹,从今往后要你们多费心了。”
萧潇说着,让四个子嗣给郑依依与杨子星磕头。两个妹妹红着眼,似乎明白了萧潇曾经对自己说的话,扶起萧潇与几个孩子。
“你们不是一直想要去看海吗?娘太忙了,没办法陪你们去,由小娘带你们去,这一路遥远,你一定要乖乖听话。”萧潇说着,哄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对死亡还不懂死亡的意义,听此都笑着,嚷着,笑着。李仁与李玮默不作声,站在萧潇两旁。
“仁儿,一定要照顾好三个弟弟,长兄如父。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娘相信你。”萧潇说着,把李仁揽在怀中,又小声道,“答应娘,好好活着,不管往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插手皇族事,哪怕大唐中途易主,也不关我们的事,一定要好好活着。”
已经十岁的李仁,听的稀里糊涂,大唐中途易主几个字,牢牢地记在心里。
萧潇回头看着三个已经明理的女儿,好在不用流放,贬为庶民。
萧潇还有很多话想要安顿,却来不及说,被侍卫强行带回宫,幽闭在乐坊内,看着院门前的朵朵梨花,风儿吹过,缓缓落下。此情此景是多么熟悉,上次有吴王陪着来送沈琴师,而如今都留自己一人面对,萧潇想着笑着自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师傅是一样的结局,造化弄人。
萧潇独留宫内,吴王在西安成外下葬,青石为主,享受皇族的待遇,却因造反没有设庙。长孙无忌命礼部编写李恪生平,记过不记功,奈何他并无什么过失,把他年少赌博小事记录在册。
李恪下葬次日,就是四子流放的日子,萧潇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八个字,裱好交到看守的侍卫手中,请求他交到自己的长子李仁手上。
侍卫答应,告诉长孙太尉。
“一封信吗?不可?这个时候,觉可不能节外生枝。”
“太尉大人,也不算是一封信,只有八个字。”
“八个字?”
侍卫说完,拿出萧潇请求他送出的字,展开给长孙太尉看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简简单单八个字却意味深长,句子很美却又暗含江湖险恶,海上,怎么会生出花儿来。
长孙太尉拿起看着,深深叹气,交对萧潇的才情感到惋惜,命侍卫送到吴王府内。
吴王府被封,原本在宫中当值的程处亮也受吴王连累,到地方做官。罗通自行领命,亲自押送李恪四子前往岭南,康乐出嫁不受牵连,念儿与李疏为父守孝,在庙宇住下。元芳接狄怀英进京,回来已物是人非,元芳欲举刀相向,得知萧潇被困在宫中,无可奈何。元芳忽而明白自己成亲时,萧潇的嘱托。原本来提亲的狄怀英,依旧没有改变主意,却被念儿拒之门外,无奈只能赶回齐州,将定亲信物亲自交给守孝的念儿。
萧潇在宫中养好身子,赏花练字,修身养性,慢慢,看守的侍卫退去。
那日,萧潇在亭内写着:
曲终尽,人终去,花前月下的永不分离,苍白无力;
缘散尽,人无迹,穿越时空的万千寻觅,杳无踪迹。
萧潇抬头看着落下的百花,无奈笑着。
宋太医又来给萧潇看诊,带着药生常平一同。
“萧潇,如今瞒的太久,我可替你开个方子,装作意外流产。”
萧潇思索两秒,没有说话,看着宋太医来一旁放的另一张方子,上面写着,武昭仪,而方子上的药材也是安胎药。“武昭仪也有喜了?”
“确实,和你一样,也是刚刚足三月。”
“那,她的胎儿可好?”
“胎盘有些不稳,多休息,按时服药,就没什么大碍。”
萧潇听了宋太医的话,陷入沉思仔细算着,此乃武媚娘二胎,也是那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看向身后的药生常平,支开太医。
“常平,你可有话要说?”
“萧妃,吴王托人把这个交给你,是一纸,和离书,原本可借此保你,可奈何你有孕在身,没了任何意义。”
萧潇连忙接过,打开看着,笑了,读着最后一句,“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媚,巧逞窈窕之姿,另聘他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自生欢。”又撕得粉碎,丢在一旁。“不要在叫我萧妃了,叫我萧琴师吧,我恐怕只有死后,才会离开这里。”萧潇说着,抚摸一旁古琴。
朝堂之上,杂事繁多,又遇上灾年,许多地方颗粒无收,怨声载道,土匪流寇平出。
高宗烦躁,到乐坊抚琴,和乐师一同奏乐。经过萧潇门前,回头看着,却不知道如何面对。
萧潇得知,走了出来,恭谨向高宗行礼。“皇上好雅兴,萧潇见过皇上,这厢有礼了。”
“免,免礼。”高宗几月再见萧潇,心有所愧。
“萧潇最近听闻皇上与司乐欲重新给乐坊命名,不知如今定下可否?”
“还未,朕只觉得叫乐坊太过俗气,不够高雅,才想重新命名,三嫂饱腹诗书,可有好的建议?”
一句三嫂,让在场人一震,李治这才反应不对,萧潇却笑了。看着乐坊内内外外所种梨树,“叫梨园可好?你看这满地的梨花,是这里最具特色的。”
“梨园,好,这称谓不错,就叫梨园。”
萧潇在没多说一句,但高宗对音乐的喜爱,萧潇这两月看的明白。
每当高中路过宜春北苑,萧潇高歌奏乐,不光引来高宗回眸,更是引起后宫女子的不满。
高宗每隔几日,都会到梨园消遣,借音符抒发情感。萧潇听着高宗弹琴,更是将自己所弹曲目弹出,时不时来与自己请教。
萧潇见次,亲自采花瓣,自制香水,喷在自己身上。
道姑见萧潇所做所为,不由来问,“萧潇你想干什么?吴王去世不到半年,你这般勾引高宗做甚?”
萧潇笑着,继续采花,“我不会做对不起王爷的事,你放心。”萧潇拿起花儿闻着,“香水这东西,可是有毒的,对男人来说是诱惑,对女人来说,就是威胁。”萧潇笑着,想象着个个妃子嗅到高宗身上的香味,会是何感想。第一个来找她的,又会是谁?
“你!”道姑看着眼前的萧潇,完全不在信任自己。“不管你有何打算,都要三思而后行,如今你身在宫内,你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造成对历史的影响。”
“够了,你说够了没有,你放心,历史不可能改变,我要做的,是推动历史的发展,我要借她的手,除掉所有该死的人。”萧潇说着,没有点名道姓,看着手中花束,猛地摘下。
萧潇的话,道姑猛然明白,凝视着萧潇,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但要阻止她,不可能了。
道姑变了语气,道,“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别忘了,你如今还假装有孕,算来已有六月之久,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帮你的。”
“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了,我和太医院的人熟的很,算是我的恩师,没有你们,他们一样会帮我,目前不需要你们。如今不是你们选择要不要帮我,而是关键时刻,你们必须帮我。”萧潇说着,转身离去。
道姑不言,如今的她完全失去了萧潇的信任,他们变得被动,萧潇获得了主动权。
(唐高宗李治,好歌舞,善乐理,谱曲,史书记载他曾独自创作曲目,留有数篇,自己谱曲填词,让宫人传唱。他可能不是一个好的政治家,好儿子,好父亲,好丈夫,但在音乐方面确实有才情,算是个浪漫多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