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华府东部，西来十个骑士的首领被胡立苗兄弟与鲍兴识出的李定国也认出了昔日同袍，几人立即各自下马围成一团
“老虎山魁小老虎，你们没死”
“死个求，张将军是来投奔我家将军吗，正兵正好缺几个千总”“你张诸葛如今咋这般落魄，被大帅赶出来了”胡立苗与鲍兴抓着故人激动地问询
张诸葛便是李定国，张姓为随张献忠之姓，诸葛乃是昔日其能独自领兵两万作战少有败绩，且多是以少胜多被军中戏称为小诸葛，因李定国出身低微都是与士兵同吃同住且不留私财，带兵方式与赵龙极为相似因此双方关系一直不错，其部与孙可望部张肖部为献军中三大强军，只是如今却只带着十骑来到浙江被胡立苗等人当成前来投奔
“简直放屁，谁说要给你们当千总我可做过大将，大帅还好好地”
“那你来作甚，四川打完了”“还是打回河南了”胡立苗与胡三对李定国的大话不感冒
“没呢，准备先干一次左良玉”
“有机会了”
“有，且极为难得，我此来是与张天商议瓜分中原”
“得了！四川都没出来还想着刮地皮”
“不于你说，有吃的吗”
“拿去，我先回毛镇明日要现行北上探路就不陪你了”“去哪”“杭州”
鲍兴丢给李定国一个布袋之后便带人现行前往毛镇，李定国打开后抓出两块肉脯大口咀嚼并将袋子丢给随员，之后便上马与讨逆军骑兵一同上路，并与胡立苗两兄弟一路攀谈
“我记得当初你们兄弟一直瞒着身份不愿上位，怎地了”
“我哥开窍了呗，其实都怪我太贪心见马起意，不过我哥俩运气不错”胡三想起当初他们兄弟在马厩暴露自身武力，如今因为赵龙不计他俩贪生怕死隐没自己还着重提拔而庆幸不已
“张天还行，若是在孙大哥队伍你俩会永无出头之日，那杭州你们谁去”
“我哥还有糙瓜兄与将军后日都要去钱塘了”
“打杭州”
“怎么可能，张将军如今我们可是官军，我家将军也是驻守钱塘的守备”胡立苗为李定国解释道
“知道了瞧把你能的，你们行头不错，有多少”
“马队就这么点，其余都是步军”
“多少”
“七八千”
“这么点”
“不算老弱，我们可是官军”
“行行行，军爷！我听说你们改旗易帜换了面丧旗，张天咋想的”
“不但换旗，连名都换了”胡三咋呼道
“这有啥大不了，咱军中改名的还少吗，改成啥了”
“赵龙！连头发都剪了，真不知将军是咋想的”胡家兄弟出身官军对传统较为重视，赵龙剪发便刺激到了他们，李定国见状轻笑一声道“头发而已……其实吧军中因战斗断发的也不少也没见他们平日里怎样，况且剪了能少养几个虱子还凉快些，咱又没学过四书五经在乎这个干啥，有没有命过年关都还两说何必计较这些，要我说你们俩是过上好日子开始见异思迁了，别忘了我们就是被守旧的大人们逼得走投无路才举旗造反”
“说的好听，你咋不剪”
“这有什么……”李定国吞了吞口水提气看着胡立苗说道“我剪了咋样”
“你剪了……我兄弟二人跟着你剪”“哥，你想剪别拉上我”“闭嘴！”
说着李定国真就抽出短剑，在胡立苗瞪大的环眼之下挥向头顶，事后再一头碎发的李定国回看之下胡立苗无奈也只得抽出匕首，胡立苗刀落之后也是一头碎发，两人见胡三坐在马上不动还企图逃跑，于是李定国与胡立苗追上将其左右擒住，在胡三大叫声中割下发髻，看着手中发髻发呆的胡三惹得李胡二人大笑
后方一众骑士对头儿的作为从起初的戏看到后来的震惊，不过在其中一些骑士带头下也纷纷开始从众割发，讨逆军在外人而不是自家人的带领下出现了第一支反逆的碎发部队，令沿途百姓无不侧目惊呼，在收获责骂之外队伍亦同时在播撒新潮的影响
毛镇大本营会议厅中，已在此办公一月的赵龙百无聊赖，制造出反传统风暴的罪魁祸首反倒日日闲暇，这股风暴对器械与建设营几乎没有影响，新工坊以及流水化建设都在稳步进行，器械制造与道路建设也从未停下，但外部在文人之中讨逆军声望降到了冰点，赵龙急需重新提升名望，时刻都在向往的北上耀武之路却一再拖延
好在军中剪发者越来越多，应赵龙相邀衢州府的多明我教会派来了两名理发师，让短发者不必再挂着分头上街，修剪过之后的短发发型颇为精神，也让清洗头发可以成为日常内务，而这月短发者也少有染上疫病，这让赵龙又动起了心思
如今流民不断增多疫病也随其来到浙中，赵龙想借此机会推行短发，为此唤来已成为守备军赞画与参谋的林家兄弟
“大疫没来，百姓也目不识丁，都是不见棺不死心的，守备大人要想推行短发只能等大疫来临方才可行”林凤娇首先建言
“哪用得着这般麻烦，先在军中推广，百姓不识礼数但知钱财，拿发髻换钱吧”虽然并未说破，但赵龙都已自知说话的郑森身份
“小森子，看来你比我还胆大”
“怕什么，百姓心系大军，那些书生还指望他们造反不成，扇几个耳朵便能让他们乖乖滚蛋，至于名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讨逆军有武名足以，只要对待百姓流民之政不变，让他们骂去吧”
“确实可行，大疫面前要命还是要钱是人都能分辨，但要多加宣传”
对于林家两位的见识赵龙极为肯定，不是才学多高而是两人在政略上与赵龙极为投机，在之前知道两人身份拉来身边作为顾问后，两人所提建议多能施行下去，只是赵龙不知郑森只是反向出主意，不过这些馊主意每每都能对上赵龙胃口，此次也不例外，为了让讨逆军在文人之中背负更多骂名，郑森不惜建议赵龙做出此用钱财买卖身体发肤之举
“主意不错，我会让军中以及器械与建设两营先行推广，名义便是清虱预防大疫，不过收回长发视发质优劣长短定议银钱，可以从百文到数两不等，百姓则为自愿”
“守备大人，你哪来这许多钱财收买发髻”
“哎，这些东西只需流转过过手便能生财，林姐应当知道”
“大人……”
“好好，请林士官发言”
“建设营有女红坊，假发行情也不错，优质假发制作的发冠能卖上百两”对于赵龙的迁就性情外向的林凤娇极为受用
“守备大人若是从商将来家财必能富可敌国”郑森也不忘奉承一句
“我本是商贾出身，原本规模便不小”
“唉”
赵龙能感受到郑森的退意，虽然郑森职务已升为作战参谋，但自从延迟北上之后军中也没给出作战奖励，原本可随军获得银章的郑森便有退伍回归泉州之意，而令人意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是从接触赵龙开始，林凤娇便日日口念赵龙不下数十遍，让与其共处一室的郑森极为郁闷，若不是赵龙强留郑森早已离去
许久之后，郑森与林凤娇正在起草收购发髻的具体事项时赵龙娘舅吴惟章来访，看着衣着光鲜的员外郎穿过外庭，郑森便能知晓讨逆军已北上在即，且已做好准备将手伸向浙东，才建立半年的讨逆军实力很快便又会迎来一次提升，好在其还没有南下计划但依然让郑森心生警惕
“舅舅，坐”
“侄儿最近怎样，烦恼不少吧”距离上次见面已过数月，赵龙身份也从招安反贼到叛逆官军转变得飞快，面对实际已是一方军阀的赵龙吴惟章无事一般从容应对
“是啊，侄儿日日少食夜夜失眠，还指望着舅舅帮衬一把”
“天儿言过啦，舅舅可没啥本事，不过天儿要是想在杭城立足到是能帮上一把”
“不想”
“阿”
“舅舅莫慌，只是你知道我不能明目张胆地进入杭州，不过你可代我经营百悦楼与乙家卖场，我们各出一半所得五五分账，在杭城选址开店后货物除我供应外也可另寻良品，舅舅不是有海外门路吗”
“嗯，此法不错，能否让本地大户参股，这样也可降低风险”
“可以，外部我只能在杭州西边驻军，可让出三股在杭城寻找大户，舅舅可有人选”
“有，一个便是巡按大人，有迹象表明其在上下活动准备扳倒巡抚再行上位，侄儿也与其交好应当能成”
“舅舅消息灵通啊，杭州事宜你做主便可”
“另外浙江其余州府我也有门路，亦可同样作为”
“诸暨县如今空缺，我倒可以在那里强留一军来拓展绍兴府势力，其余州府我还无法驻军”
“无妨，其实除温州府与台州府之外所有临海州府都只有数个海防卫保护，当地百姓都希望有强军驻留，只要巡按大人上位，你们复社能通行浙江之后便能占据其余州府”
“行，此事从长计议，舅舅能否介绍一些能写会算之人入我军中当值”
“有，还不少，只是都没有功名在身怕天儿你瞧不上”
“有多少我都要，还请舅舅多多费心”
“好办，我立即修书一封让下人回杭调用一些下人过来，今后有机会我会再物色一些”
“好，我后日启程到时舅舅与我一同北上如何”
“悉听尊便，回杭之后天儿可要与我去趟舅舅家，你舅母与小嫃都念着你呢”
“一定前往”
定下未来发展方略之后赵龙便将吴惟章送出议事厅，借用亲人并不是赵龙所愿，但如今自家与文士阶层渐行渐远，赵龙只得打起商人们的主意，好在这个阶层中人才与影响力都不缺，缺少的只是名声，这方面对赵龙来说已可有可无
送走娘舅之后便又是下午休班时间，正准备离去的赵龙被林家二人拦下了
“守备大人休班之后哪里去”
“马上便要出征了去一支队大营瞧瞧，对了杭州你俩去吗”
“想啊，我那五百保卫早就想得一个奖章，只是毛镇事物怎办”
“不久之后便会有文人到岗，无需太过担忧”
“那成，守备大人，支队营中有牛汤吃吧”
“有啊，你怎知道”
“出征嘛，总归有好东西”
“你这吃货，林森也来吧”
“是”
身高与赵龙相当的林凤娇可谓当朝女人中的巨人，丰臀肥胸窄肩蜂腰，身材可谓一流却已年过十八都无人提亲，她便只得专心与林家家学
当赵龙带着两人出门前往大本营北边一支队大营时便遇上了从北方山路归来的骑军，其中的李定国也是被赵龙一眼认出，赵龙几人与归来的骑军面对面相识而立，双方都惊奇地看着对方脑袋，片刻后众人便忍不住大笑出声，于是前往一支队吃肉便多了三人
“宇宁兄劳累了”
“你这头发修剪得不错，回头也给我剪一个”
“这可是职业理发师手笔当然不错，宁宇兄怎么想到要来”
“有事，大帅交代的，还有给你带了两匹大马”
“你们兄弟不是一直都不愿剪发，今日是咋了，还带着整个骑军一起皈依反主流”赵龙发现了李定国身后一水的碎发骑兵还有其中一直与他怄气的胡家两兄弟
“你问诸葛吧，都是他唆使”“我是被强按剪去头发”
“别委屈了，宁宇兄带了两匹大马，你们兄弟二人一人一匹”
“当真”
“要不要”
“要，当然要，头发嘛剪就剪了，舒坦”
身边林凤娇闻言忍不住憋笑出声，武者有稀有的高头大马安抚连爹娘都能撂下，胡家兄弟便一扫阴霾加入几人一道笑谈，只有落在后方的郑森不住的摇头叹息，身前几人倒不至于令他如此难受，令他揪心的是全都变为分头叛逆军的整支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