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个山中百户拿来的胆子跟额们死磕，他们背后肯定有啥大官指示”
“应当就是那董家巡抚，不过话说回来将军，江西那千户是复社，这边这位却是东林社，怎会如此”
夜晚几个高层与张天一块在天池边的碎石滩上生火用饭，同时商议今日的异常梁阳明与糙瓜首先发言
“说不定那董大牙生性叛逆，阳明你可能不知道，但你父亲一定清楚”
“确实，我父亲在它们之间游走了多年，要不是生性高傲，我父亲也不会直到前些日子才入朋党”
“对啊，说不定早就当上都指挥，然后你也能逃离广信，哪像如今这般被额们裹挟”
“支队长怎能如此说话，我……”
“好了，胡才你嘴巴管着点，底下几千人都在看着你，怎么这般没个正形，给人道歉”
“是少爷，额，一定改改……对不住兄弟，别跟额计较”梁阳明听闻后苦笑着点了点头
“自个记得，其实在不在广信都一个样，现在国内乱成这样，不管身在何处都无法幸免，在武义时我已收到消息，西边的献军与我们一样已经逃出生天，北边的闯军也已复起，兵少粮多的江西便成了肥肉，谁能说以后的日子一定安稳，而且我们所有汉人的大敌已经集结了全部力量在正在北方与朝廷的大军决战，我们的时间相当急迫，日后不可再说出这种中伤同僚的言语，否者鞭挞！降级”
“遵命”众人应声，而此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周承在听闻张天的话语后亦有些动容，但些许动作亦逃不过敏锐的张天
“至于是否巡抚找事我觉得问题不大，巡抚又指挥不动募军，没啥大不了”
“说得好听，那董象可是督抚，不说手里还有标兵营，浙江总兵麾下所有营军都归他节制，要真是督抚大人下令你以为今日伏击就只有这百人”周承终于忍不住发言，张天暗中嘴角上扬，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死人脸，伸了个懒腰驳道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若不是大官，小官还能奈何得了我，你还别说，还真有可能是被小鬼缠上了”
“看不出讨逆军首领还是有两把刷子，但终归是年少无甚文化，你可知大家族会在各个势力上分别押注”
“切，你当是东汉末年分三国，现在哪还有势力……”听到大族分别投注张天立刻就想到了三国时期的几个家族，但是很快便闭上嘴，周承的一席话已经令他打开思绪
“你也是出自大族，应当知晓家族重利，那董家同样在多头下注，不管是哪边得势都能保证立于不败，至于董千户失势身亡这都是寻常小事，虽然有仇但大族多的是筹码犯不着抓着你不放，最多使使绊子，会这般捣乱的要我说倒不是什么大官，很可能是你的仇人”
“我哪来的仇家，我从北边回来不过两个来月，还没工夫寻个仇家”
“我听说你在义乌还有母亲”
“……”张天闻言突然双手一抖，面容逐渐狰狞
“还有个妹妹”
“……”张天俯下身体双手覆面
“我观你的相貌你那母妹二人应当不差又有贼人名头，且家族重利，我想应与你家亲属有关联，我估摸你家二人已……”一旁的糙瓜猛地锤了一下还没停嘴，因为闷了多日还在昂首畅言的周承，被打醒的周承猛然发现张天的双眼正从指缝中冷冷地盯着他，其中冒出的凶光已经要将周承刺穿
天明之后辅军再次上路，这回除了毛镇已在坚壁清野外大山内已经没有多余的官兵，张天便令讨逆军便一路疾行，一上午便走过了十五里的山路来到平原上，这里距离毛镇已经不足十里，讨逆军边走边进食，在午时之前完成了对毛镇的包围
“将军……”
“什么都别说，准备攻城”张天伸手制止了梁阳明的劝诫
因这处乡镇地处大山之中，为防山贼，石砌的镇墙颇为厚实，里边除了屯堡兵还有当地百姓上墙协防，抵抗意志较为坚定，经过侦查发现东西两边正门都布置有数门大口径曲射炮与佛朗机，于是张天便决定四面围攻，因辅军的新兵多不能夜视，战斗最好在日间结束
将附近商栈拆毁以及砍伐竹木，制作完成几十架云梯后已经用去一个时辰，此时为正午时分，对于讨逆军来说此时进攻并不理想，作为乡民来说午时正是最亢奋的时辰，只是张天不愿再等，一声炮响之后不顾梁阳明阻拦亲自跟上一架云梯冲向城墙
不过因为穿着的铠甲过重，张天身上的细鳞甲加上铁盔铁靴总重有五十几斤，奔跑中赶不上穿战袄与半身罩甲扛着云梯的辅兵小队，等张天赶到墙下时期间墙上的火炮打了两响，曲射炮由于雨天无法使用，佛朗机也多有哑火，张天也幸运的没被炮子照顾，一里外便开始冲锋的辅军也只被炮弹打死了两人
扶梯上墙后先行登墙的一小队辅军已经占了一段城墙，但正被乡民与屯兵组成的守军围攻，张天与跟在其后的瞿子藩上墙后拨开人群，掷出长枪并撞进人群挥刀便砍，多日没有练习的张天出刀比以前慢了些许，好在对手不是正营兵自身防御也够强悍，一下子在墙上没有敌手
瞿子藩倒是杀红了眼，双手持重剑左劈胸膛，右撩脖颈，一路推进杀了一地的尸体，很快便成了张天跟在其身后捡漏，两人合力放到一个旗官后张天带着一个小队杀至镇门，才发现十米高石墙上放置的几门曲射炮居然是老古董洪武炮，这些身长一米的铁铸火炮口径有三百毫米，重量该有半吨，就是一个大号的虎蹲炮
杀下城墙占据城门后，看着蜂拥而入的辅军张天松了一口气，攻城战中的守城官兵好在不是正营，疏于训练的屯兵与没有防护装备的民壮是同样为半桶水的辅军新兵们很好的训练对象，虽不是所有人都能见上血，但日后撞上数量相等的官兵好歹可堪一战
“将军小心”
张天正欲回身查看士兵们的伤情，突然身边一个讨逆军战士朝张天一声大喊，张天闻声反映迅速立即横刀准备格挡，嘭！甲片纷飞，张天被击退并翻下城楼重重地砸碎了一辆板车，从门楼角落钻出来一个穿着罩甲并未佩戴小旗的官兵拿着一杆鸟铳，朝着原地四下寻人的张天就是一枪，之后其马上便被附近的辅军乱刀分尸
“将军，属下无能，属下失职”
“先，扶我起来，哎”
瞿子藩听到后方枪响便知有事，不知从哪冒了回来，赶紧查看起张天身上的伤势，除了左胸护心被打破之外，下方的鳞片只是变形并未被击穿，让满头虚汗的瞿子藩大喘了一口气
“昨日梁副支队长已经叮嘱过属下要当心有人暗算将军，但属下还是昏了头，请将军处罚”
“你倒是利索，想要处罚容易，多想想怎么补过，回头再说”
张天艰难的从木片残骸中站起，虽没有外伤，但被近身枪击胸口还是非常剧痛，没走几步便吐了一口血
“叫人通知糙瓜收拾战场，提醒梁阳明抓捕所有持械的镇民”
“是”
张天扶墙站立，瞿子藩交代了身旁一旗辅军后便往东门跑去，身边的辅军找来了一架完好的板车，套在镇中找来的驮马上便载着张天前往镇上一处屯所
入夜前讨逆军便打扫完毕，分别驻扎在镇内各处，张天所在的屯所已经待满了伤患，此战只有十人阵亡，但是伤者极多有近百人，这与乡民的作战意志有很大关联，三百多名守军除了杀死的百多人外全数收押，其余缴获不多，倒是发现许多商栈中屯着为数众多的矿石，其中以铁矿为主，另有少量锡矿与银矿
“将军，老夫真不知是千总驾临，还望大人饶过乡里父老，老夫愿一力承担”
“拿什么来承担，我要你这条老命干啥，门楼那家伙不是你们镇上的，他是哪来的”
乡老与几名携全村进入镇中避难的里长通通被俘虏指认，全数被带到张天跟前
“老夫真的不知道，大人，前日义乌县杨千户差人前来，说是有大股流匪过境，让我等坚壁清野，千户大人会亲自领兵来援，大人，毛镇产矿，匪患历来严重，老夫也未曾见过这等白，千总大军的，军旗，还望千总饶过乡民”
“道歉有用还要军队干啥”
“大，大人，我镇困顿……”
“将军，若是前日出发便是与我军同日，那他们应该到了”梁阳明上前在张天耳边轻声说道
“行刺都埋下了定会有人前去报信，侦察队有何情况”
“暂无回复”
张天挥手打断了还在诉苦的乡老“既然亮过剑便没这么好收场，青壮我不会放，毛先生，毛镇我将施行军管，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你们给我下去收集伤药吧”
“大人！如今正值雨季，正是耕种夏粮的农忙时刻，还求大人放乡里父老一条生路”
“我他娘就是这里人，甘薯地瓜山里到处都是，就算地里绝收也饿不死你们，别张口闭口把父老挂在嘴边，你们哪家存量不是堆成山，再多嘴我抄了你家，再把你们这些大明土皇帝家中存粮通通充军”
“老夫知罪！知罪”
“将军，真要放弃此地夏粮是否太过可惜”梁阳明也觉得有些不妥也上前劝谏
“军管，我说了军管”
“……属下明白”
“记得控制家属，一人逃跑全家充军”
“是”
张天情急之下又犯起了老毛病，站在前方的几位乡老里长听闻后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面色阴沉匆匆离去
“将军这几个老家伙都不老实，特别是那个乡老，我观他手指微张，气息不稳，定是有猫腻”
“你还有这本事”
“那是想当初我可是……”
“将军有敌情”
突然冲入屯所的侦察兵打断了瞿子藩的牛皮
“北方五里外的山上出现了旌旗，不过并没有下山”
“他们回去了”
“是，属下返回时他们正在折返”
“果然是收到消息了……不行，不能放过他们，天黑他们走不了，我记得北边八宝岭那有个采矿营地，梁阳明！”
“将军”
“立即集合所有老兵以及能够夜视的兵士，一刻后在西门外集结”
“是”
梁阳明也不反问情况，听令后立即出门准备，这番果断的作风让张天颇为欣赏
“你也别闲着，跟我出发”
“将军伤的不轻，要不让我去”
“你知道地方吗，待会你给我把那千户抓来我便饶了你今天的过失”
一刻钟后，毛镇西门外四百多名能够夜视的辅军集合起来，被临时分成四队由八名老兵带领，糙瓜与梁阳明坐镇毛镇，张天带着四百多夜战先锋冲向十里外的矿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