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给我冲”
一名身穿铁甲挥舞着雁翎刀的前军把总跟在前方上百名重步兵身后冲向乌岩山的北峰
“后面的杀才赶紧放枪,给我把坡上扔石头的杂碎击退”
衢州营尾随红旗军至乌岩山后于当日午时便组织起攻势,乌岩山南北长三里东西宽四里,总体并不算大,但是险峻异常,这使得山中道路变得极为重要,而这段北高坡上如能架设火炮便可控制住山北面所有的通道
于是衢州守备便直接派出自家私兵作为前锋攻山,一哨内着罩甲外披锁甲手持长柄斩马刀的重步兵,另有两哨鸟铳手由前总把总带领进攻山坡,戴着铁尖盔与臂甲的重步兵完全无视红旗军的箭支,铁尖盔为发髻而预留的空间对投石攻击也起到了缓冲作用,几个冲锋便攻下了北高坡
战斗结束后衢州兵只伤了几名重装步兵,红旗军则扔下了十几具死尸后撤往山中
“大人的军士果然神勇,一战便打破了红旗军战无不胜之神话,此大胜定会传遍广信府上下,拖大人福我广丰县百姓亦将免于匪祸,下官为广丰百姓感谢大人”
“得了得了,说说就好别没完没了,就死了一小旗的贼人,还大胜,又不是鞑子有啥可喜,让大人们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穿着校尉甲一脸不岔身长精瘦的中年男人便是衢州守备,一双射着精光的细目瞥着广信知府安排的这名提调官,多日相处下来徐守备已经了解这个比他矮一头的家伙秉性,别的不行拍须溜马的功夫倒是异常精通,徐守备对这名提调官便从无好脸色
“大人过谦了,那红匪军在我地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只要死了些许贼寇我广丰百姓亦是雀跃不已”
“扯,接着扯,那贼头带人才来你们这半日就能掳掠了,你咋不说他们还上过天呢”
“大人笑话下官,贼军如此凶恶才能体现大人的功勋”
“接下来是不是要我打掉哪个坞堡啊”一向务实的徐守备向来厌恶这些口吐蜜语,心中却狠毒无情的家伙,只要能为自家带来利益,就算是火坑也会让这些家伙说成酒池肉林,让人往里跳
“大人误会!下官只是听说了上午还未进山大人便俘获了十几车的物资,皆为红匪武备,其武装向来精锐,失了这些武备亦是断其一臂,乃是大胜”
“都是些长枪投矛,不过里边的铁片罩甲质地倒是不错,是否断了胳膊我看悬,咋地,你是想打它们的主意”
“大人错怪下官,大人你看这乌岩山虽不宽广,出山的道路只有寥寥数条,但西南峰上有一处宽十丈,长有百丈的山中大池可为水源,此次作战怕是要时日长久”
“还有这种地方,那红旗贼头难道是故意跑来这里,我听说他们还有援军那”
“那支援军还不到一哨,大人无需担忧,乌岩山陡坡与悬崖极多,东边与南边只却只有数条道路出山,只要我等在出口建立工事扼守住,山匪便绝无逃脱可能”
“只是山中有水,贼军若是长久顽抗于我不利,五千人虽多但是散在十几里的地界上便不够用,你这般说辞定是有了想法,赶紧说来”
“大人高见,但是大人,自从我府的守备营北上之后,我的部下便一直少有粮饷发放,武器装备更是没有配发”
“你果然是要打那些东西的主意,说起来这些武备也都是你广信府的存货,给你也不是不行,你能……”徐守备跨坐在马夹上,用杵在腿上的右手摸唇上的胡须,并将眼睛迷城了一条缝隙看着提调官
“哦!只要大人能将那些武备交与下官,下官便能在周边的村镇拉起数千的民壮听候大人差遣,帮助大人围山”矮壮的提调官总算上了个不错的提议
“看来除了遛马你还有点用场,好!你去把人拉来,那些东西给你拿走又如何,我也好集中力量攻取主峰,这种硬骨头不能与之长期对峙,能尽快拿下最好,长久必定生变”作战损失人手是小事但时间一旦超过预期开销便会超支,那样此次作战便会得不偿失,有了民壮支援虽不能用来进攻,但是帮助防守也会令徐守备轻松不少,于是拿起皮囊灌了一口清水解暑
“大人果然慷慨大气英明神武料事如神,下官这便告辞”
“……”徐守备口鼻喷水,怒眼瞪着小跑离开的提调官
山下各处围困乌岩山的衢州兵在之后陆续赶来的民壮增援下包围圈逐渐敦实,这些拿着刀枪棍棒及门板农具各色器械的民壮们见识有限,对于衢州兵大量的火器与可以作为移动堡垒的偏厢车羡艳不已
上官固然谨慎,但是刚刚建功衢州兵便不是人人都持有警惕之心,因为攻下北坡击败了红旗军,民壮们对衢州兵大赞不已,有些车厢中营兵们还与民壮们自带的酒水荤腥开起了小灶,甚至有些地方还设起了赌局
夜战能力强悍的红旗军从不放弃在夜间出击的机会,于是一连在张禾的带领下于围山的第一夜子时摸下西面的山坡,潜行至离山脚仅有百十步左右的车阵外,在哨兵发出警戒之前便突然暴起冲入阵中,措不及防的衢州兵炮队被杀伤了许多人,数十辆大车被放火烧毁
但因为炮兵们火器的普及,张禾在作战中被短铳的铁砂击伤,同样受伤的还有多名战士,不过此次夜袭的战果与白天的北坡正好相反,一连仅有数人受伤,衢州兵与民壮则死伤数百人
“大人找我”
“看你找来的老表做的好事!去!让民壮们把家犬都拿出来”
第二天愤怒的守备大人找来提调官并发出严令,禁止一切败坏军纪的行为,又将受损的炮队军官与参赌的民壮全数拉出砍头之后,才将军心稳定,但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高昂士气已经被泄
“那大人是否会归还,毕竟牲畜蓄养不易”
“不易你娘,拉泡屎很不易那,另外我这没还这个说法,我手里只有换”
“这,大人,如此怕那些……”
“给我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你连夜便打了一个坞堡,信不信我转眼就能把你那两百乞丐给剁碎”徐守备已经不耐烦,开始阴恻恻的发出威胁
“不不大人,下官那只是向乡民征饷,绝无抹黑大人之意”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还不快去”
“是是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办,保管大人满意”
为了防止夜袭,围山的车阵全都后退五十步,并在之前驻扎的位置每隔百十步便放置起大堆柴火,用来在夜间照明,另外徐守备又向北坡增派整个前总的援兵以及一个炮队,由于浙兵普遍仿照戚家军编制,鸟铳手都被编为中军,但衢州营的中军编制极大,包括了炮队与厢车队的中军人数已经与其余四总人数相当
留下中军一哨守卫高坡后,整个衢州营前总五百余人加上一哨中军鸟铳兵,与一个由驮马牵引拥有十二门佛朗机的五十人炮队,还有前日便留守在此的一百余名守备官的重步兵哨队组成近八百人的进攻部队,以重步兵为前军杀向西南的主峰
红旗军在平原上无法抗衡衢州营,但在山中的战力却远超对手,山坡上一击即走的冷枪,路边埋设爆炸时带起无数石子的火药桶,防不胜防的山林陷阱,这些都未对皮实的重装步兵造成多少损伤,队伍却已经凌乱但依然坚挺的行进,后方跟进的炮队也在巩固新占据的高地
在官兵行进至新安峰时便遭到的红旗军多路围攻,两翼掩护的刀牌手迅速地被红旗军的一连与二连击退,当中的官兵重步兵被突然杀出的辅兵大队三面围住,之后便用投枪攒射,几轮打击下已被骚扰得疲惫不堪的官军与红旗军打成一团,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便被击溃
红旗军展开追击时将辅兵大队留下,一连与二连一直追击至北坡才撤回,期间抓获了上百俘虏,要不是北坡已有修筑好的工事,还有留守的鸟铳手,衢州营连北坡也将失去
衢州营前总虽然溃退但损失不轻,除了被俘的百多人另只有三十人阵亡,而守备官的私兵百余名重步兵全军覆没,还有紧跟在重步兵后方的前总把总亦被火铳击中要害身亡,之前跟进的十二门佛朗机也全部被红旗军所获
白天的攻山失利后,被浇了冷水的徐守备将前总留在北坡防守,当日便不再进攻
“大人你看,标下吩咐军士们每百多步便升起一堆篝火,只要贼军摸上来,五十步外便能炮击他们,今夜怎样都不会再给红匪得逞”
“让军士们都警醒着,炮手夜晚全部警戒,白日再歇息,再同昨晚那样被烧了三十辆厢车,所有在职的哨官都给我滚下去当伙夫”
“标下,领命”
徐守备在中军把总的带领下查看当晚西面包围阵地的布置情况,中军把总面对一脸怒容的守备大人轻声回复,已经进行了两日的战斗,虽无大战,但白天的失利特别是守备大人强悍的私兵被全部消灭让衢州兵提心吊胆
第二天晚,衢州兵已经做了防范,不过张天还是决定夜袭,因为红旗军士气同样低迷,在围攻官军重步兵时虽然杀伤了半数,剩余的被俘,但装备长柄砍刀的重步兵对辅兵大队造成了百人的伤亡,因此必须再次胜利才能唤起士气,否者对峙形成之后便更难寻得战机
于是此次换作编制较为完整的二连出击,变为黑绿的军服也能较好的在夜间隐藏,上次夜袭成功很大程度便归功于此,就算在火光中亦不是很明显,这也是张天决心再次夜袭的信心
“规避!回撤”
“散开!散开”
夜袭失败了,还未摸到车阵五十步外的大火堆处便有犬声狂吠,由胡老大带领的二连一边大吼一边跑回山上,在离山脚还有百多米时胡老大再次大叫起来
“炮击!扔掉兵器跑,别停下”
八十多名战士便扔下武器与短兵加速狂奔,因为佛朗机炮在有水帮助冷却炮管的情况下最高能做到五息射出一发炮弹,射速极为可怕,若是就地隐蔽完全无法脱离险地,还会被之后出现的轻装部队追上
炮声轰鸣响起,在炮阵与红旗军藏身的乌岩山之间无数的大火堆照明下,二十几门佛郎机对着远处的黑影开火,穿着犹如夜行衣一般的二连战士一路狂奔,总算在挨了两轮炮击之后撤回了山上,但代价便是十几名战士倒在了归途上,另有十多人被俘
“让虎蹲炮准备,糙瓜待会你带着一个中队的辅兵顶上去”
“好嘞少爷”
糙瓜全无张天那般严肃的神情,一脸兴奋的扛着长刀带兵下山接应,敌军在炮击之后派出了轻步兵追击的红旗军战士,当藤牌手掩护着鸟铳手们追至山脚时山峰上响起几声炮响
虎蹲炮为早期的迫击炮,装药只有七两,平地射程亦只有二三十步,放在从高处用开花弹轰击能打到百步左右,三门炮将曲射的弹丸砸在西边的山脚,射速同样较快的炮击连续射了三轮便将追兵打乱,只是弹丸威力较小无法造成巨大的杀伤
糙瓜带人将空手的二连接应上山,在山脚与追兵混战一番双方各有十数人死伤,官兵很快便撤退,只是战场靠近红旗军一些来不及撤退的守备营士兵又被辅兵们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