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640年 六月中旬 崇祯十三年夏初 入梅
辽阔的大明疆土依旧战火飞扬
中原流窜的李自成趁中原各路大军在三省交界围追张献忠之际，在张天率部流窜赣中平原之时冲入河南，陷官府，放官粮，拢饥民，其下军队迅速增长至五万有余，随军民众更是打到了百万，并攻下了洛阳，用福王肉与鹿肉举办了一场名为福禄宴的庆功宴，得到王府大量粮食物资后再次布告大赈饥民，李闯以‘迎闯王，不纳粮’为正治口号免田亩赋税，让农民们摆脱了沉重的税务负担
入川之后的张献忠与罗汝才兵分两路，张献忠强攻川北夔州府西端，由四川巡抚绍捷春亲自驻防的新宁县城，官军被一日夜行三百里的献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击即溃，原本能逃出战场的四川巡抚被原张天营军士作为骨干，加持了专杀将领后的献军击杀在战场上，自此张献忠部打破了由杨嗣昌主导的川，陕，湖三面包围网，另一路罗汝才则在新宁西北边的达州附近山中被秦良玉率部击溃
辽东战场上，清廷郑亲王济尔哈朗与多罗贝勒多铎以辽西义州城为据点率军将南方百里外，由辽东总兵祖大寿镇守的锦州包围了两个月，蓟辽总督洪承畴则驻扎在锦州西南一百三十里外的宁远卫等待援军，明廷布诏，令王朴、杨国柱、唐通、白广恩、曹变蛟、马科、王廷臣、吴三桂八位总兵率马步军总数十三万，以及注定要被推上战场的五万余民夫陆续前往宁远卫集结，明清拼尽全力的松锦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福建总督郑芝龙为缓解福建新一轮的旱情，将大量灾民迁往台湾，至此开启了大批的内陆汉民移民台湾定局垦荒的先例，也缓解了新的乱民危机，但台南尚在荷兰人的控制下，移民到此的数万汉民不可避免地与数千在台殖民荷人发生冲突
此时郑芝龙把持了日本海与东海甚至南海的所有海上商贸，其下拥有由大明、日本、朝鲜、马来、非洲等各色人组成总数二十万的军队，另有三千余只大小船只，是明朝东南外海一股可怕的力量，其子十七岁的郑成功如今已是一名秀才爷，正就学于距泉州府城仅四十里的南安县城
打着异常骇人的白幡，张天率部已经进入了归乡的最后一站，金华府
讨逆军此时正在武义县西边的牛头山中，因为连日的降雨山中谷道积水越来越深，为防被山洪袭击，张天命部下将载重车都改成小车转道山腰开路前进，这样一来车队载重能力缺失大半，军中工匠们不得不用竹子扎成筏子挂在驮马上拖曳
陆地行舟总算没有拖慢行军速度，只是赶路时产生的噪音极大，这样会引来十几里外的山贼，如果有人窥探就会发现队伍中心几十辆两轮车运载的全是木箱子，只要有些脑子就会想到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家什，但是这些山贼捡了讨逆军的白旗变纷纷遁走
方圆三百里浙赣交界的山区中，得益于大山中心遂昌松阳两座县城的卫所以及北方不远较为活跃的衢州守备营，浙赣交界的山中没有大股山贼，这些大股的势力大多变成了处州府山中两县的大户，有的甚至受到招安成为官兵，但两县的治安依然极差，乃至于从本朝开始便从未有县令到任过
张天原本还担心沿途剿匪是否会动了附近军所的蛋糕，却不想对方会主动找上门，讨逆军途径处州府北部遂昌县时便遭遇了穿着鸳鸯战袄的上千拦路匪，结果便被不到四百同样精通山地战的讨逆军两次冲锋击垮，捕获的一名千户与几个百户被张天不客气的以一口价换了五千两赎金
尝到甜头的讨逆军便再无顾忌，一路向东高歌猛进，张天也不挑食，在火炮与炸药的开路下，将沿途多如牛毛的多则上百，少则几十人的大小山寨全数扫平，这些山寨经年劫掠浙赣商道上的商旅，销赃地也只有遂松二县，免不得要被地头蛇与大户们盘剥一番，于是除非必要这些山贼都将收获留于寨中
现在这些财货尽归张天所有，至讨逆军走出处州府行至靠近武义县城牛头山时，收缴的金银粗略估已达七八万辆，加上许多铜器以及各种宝石饰物总共价值十四万两，再加上之前在广信的收获，讨逆军能使用的财货价值已达近二十万两
在处置俘虏时张天再次祭出铁血手段，山匪与流寇不同，流寇中有好有坏，也一直与大明各阶层深入地交流，具备一定的上进心态，山匪则是正儿八经的恶人，将寥寥几个可用之人挑出加入辅兵，剩下的基本全被杀光，另外还有从山寨中解救的千多名百姓，这些百姓超过七成都是年轻的妇人
将他们解救后男的没一个肯入伍，全都各自下山回家，妇人则正好相反，没一个肯回家，全都赖在讨逆军中，张天也明白其中的事故，索性将他们全都编入辎重营，此举除了瞿子相与梁阳明这几个没分量的支持外，其余所有大队长与把总全部反对，因为这其中犯妇人病的不少，还有五十几个怀有身孕
“连投靠的妇人小孩都保护不了我们还干成什么大事”张天最终还是力排众议坚持将她们留下
在大山行军的讨逆军的行军速度毫无意外的下降了，因为新入伍的妇人数量比自家原本的人员还要多，不过今日减速是因为前方发生了山洪，只能再次减缓速度等待糙瓜带领辅兵的一个中队在洪道上架好木桥
张天则抽空在一处山涧中洗了个凉水澡，原先方正气派的黑色铁皮行头被扔到了一辆亲卫的货车上，身上只穿了件裋褐与过膝短裤，连鞋都没穿，只蹬了一双草鞋，除了轮值警戒的战兵外其余人也大多如此穿着
洗完后张天便累的跟死鱼一般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享受着难得的雨后阳光，安置那些妇人并挑选好头领与编组用了两天，可费了张天不少脑水
张禾等众位军官围坐在山涧附近的一处火堆旁，张天也就坐在附近一块等着吃一只叫花山猪，这只猪在附近游荡被山魁带领几个夜不收发现并捕获，大山里的山猪主要以植物根茎为生，但零嘴包括了黄精，灵芝，山药，甚至野参
就是这些山珍滋补，这只剥洗干净埋在火堆下的大公猪才烘烤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飘香十里，打乱了附近拖着几十车细软在艰难前行的队伍，张天只好在未到傍晚便下令提前宿营
“将军，我有些眼晕，好像听见了虎啸，是不是犯瘟了”
“馋虫上脑而已，不过山魁，你们斥候队运动量大，要多喝水，记得把水煮开”
“将军，我军已经在金华府境内，回到家乡之后将来再咋办”
“回乡之后干啥我还在八大王麾下时便计划过了，张禾，我们既然扯旗自立，当然是尽量的壮大自己，日后我们会变为一个军团，训练军士大伙已经都会了，我会慢慢补齐军团缺少的其余部分，别的么便要看情况了，毕竟我们与士人阶层不怎么对付，想要壮大还得从他们口中夺食”
“这白幡我军还要用下去吗”曾经为家族做过生意的瞿子相对于白旗怨念颇重
“干嘛不用，不管红旗也好白旗也罢，只要能助我军打胜仗，什么好用咱们便用什么，现在我军还讲究不来”
失去红旗后老兵们曾失落过一段时期，但是经过几仗之后低落的士气已经恢复些许，白幡的威力也正在显现，异常迷信的底层民众胆小一点的见了漫天白幡便会以为是鬼兵现世掉头就跑，原本只是一时脑热而制作的旗帜居然意外起到了打击封建军队士气的效果，大大超出了张天的预料
“将军，要不要给糙瓜留几块肉”
“不用，在外还打不来野味，他们可是有神枪手”
“可惜是个傻子，不然可以拿他当个队官”
“放他来斥候队也好，至少往后待遇会比正兵好”
“这意见不错，往后这些有能力但是做不了军官的兵士我们得想办法给他们别的待遇，这倒是提醒我了”
“那只要精通多种武技或者像那傻子一般技艺精湛的兵士我们可以给他们加饷”
“不能全指望加钱，以后仗打得厉害了能花钱的地方便不多，我们想点其他的法子，要不用发放的金银打制徽章，再给这些东西分出等级”
“还是将军厉害，这法子好，将军到时候我得要一个马弓手徽章”
“就你这三脚猫骑射功夫还想得奖，我给你打个猴子勋章”
“哈哈哈……”
虽然张天手中金银看似不少，但并没有大伙想象中那样富足，在浙赣这类水网密布稻米能一年两熟，山货也较为丰富的地区一两白银最多可以购得二石也就是将近三百斤粮食，而战乱的长江以北地区粮价最高已经飙升至一两十斤的地步，随着战乱逐渐波及全国，未来金银的购买力还会下降
至于众人还在对张天口口声声喊着‘将军’则完全是习惯所致，张天也反复强调了多次，但文化越低越是难改，除了梁阳明之外其余都只能算是识字的武夫，张天也是放弃了抵抗随他们高兴
“少爷！又，又来了一个”糙瓜突然一边大叫一边跑回来，也只是穿着短衣光着脚板，手里还没有武器
“怎么了”
“又来了个下手，还有只母大虫”
“母什么”
“是只大老虎将军，我们在山那边发现那畜生咬死了一个路人，还把另一人逼上山石，我们有几人把将它围住了，现在正与它对峙，不敢上前搭救”
“……”后面跟上来的梁阳明简要的说明了详细情况后众人立马陷入沉默，只过了片刻便呱噪起来
“操家伙，糙瓜去把神枪手叫来，马的腰子归我，我还在长身体，谁都不准抢！”
“我要虎肝明目，我要侦查军情就靠这个”
“胆我要了，我可是公老虎”
“虎心给我，那大虫可是额发现的”
“我就大腿骨吧，伤好之后身子还有些虚”
“那，我便……那个吧”
看着一众头目大呼小叫的从附近货车上操起大刀长枪跟着糙瓜往山那边冲去，梁阳明只是跟着弱弱的叫了一句便追上众人
“看来你被瞧不起了呀”范犁对着火堆下还在焖烤的山猪感叹道
“哈哈也不差呀，范参事，还有我们三人来对付它”瞿子相倒是不介意，能啃食味道奇香的山猪肉也不错
“你那位兄长已经跟着大老虎跑了”
“刚才还在后边……真是，我也看不住他”
“有什好看的”
“范参事，你以为将军为何会收留那些妇人，我可听说在广信战斗中红旗军是杀过俘的，应该不会狠不下心那”
“大势所趋，刚才将军也讲了，今后扯旗，关键是后边的自立，开始我对加入红旗军觉得非常不值，但经过细致观察后才了解现在讨逆军无论军制与暂行的赏罚制度都非常完善，你也是读过书的，没发现什么吗”
“你这么说好像是有哪里不对……这些法度与大明军律完全不同”
“应该说是更为细致，没人比我更熟悉大明律，仅军法一项，讨逆军能砍头只有三条，相比官军的五十四斩堪比儿戏，但自我入讨逆军始从无见过逃兵与叛徒还有不遵号令者”
“不是出了一起吗”
“那是董家奸细不能作数，所以往后入我讨逆军的人全都将自绝与大明，这便需要许多人丁才能有作为，这只是开始，而这支队伍内部如同铁桶，且首领高深，我至今还看不透他，外部以前不行，如今通过张启连长的出仕也已经补全，日后我们的天地将更为广大”
“要是被赶出浙江了呢”
“听说将军在浙江的家族实力不小，以讨逆军现在的战力只要再得到大族支持将队伍快速扩充至三千，不两千便足以在山中应付数万大军的围剿，你说还会被赶走吗”
“嗯，起初我也感觉加入这支队伍也有些冒失，不过听了范参事的解释我等将来地位应当不差”
“这就对了，多的便不用去想安心做事，况且你的条件比我好很多，你家妹子不是从了将军吗”
“啊，我家云妹子不是失了身嘛，日后怕是只能做个侍女小妾，还在留我身边”
“糊涂！”
“……谢兄长事教诲，请受小弟一拜”
瞿子相突然想起了刚才的对答，猛然间醒悟过来，朝着范犁行礼之后顾不上吃猪肉便往辎重营的驻地跑去
“哼，年轻人”范犁拨开篝火，一脸满足地准备独享一顿大餐